给予朱仪充分的支持和信任,是天子的诚心,将二人的身份相互对对方保密,则是天子的手段。
这番道理说穿了,其实也容易理解。
但是,不知为何,怀恩总觉得,天子的这番话,并不单单是在指此番成国公府的事。
隐约之间,他似乎感到,天子的周身再次弥漫起了淡淡的悲伤之意……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有小内侍进来,低头在怀恩耳边说了两句,于是,怀恩方小心的上前,道。
“皇爷,锦衣卫指挥使卢忠大人奉召在殿外候见。”
“宣吧。”
和舒良不同的是,卢忠虽是天子亲军的锦衣卫指挥使,但是,这般快要入夜的时候觐见,也并非是常事。
“臣卢忠叩见陛下。”
高大憨厚的卢指挥使进到殿中,大礼参拜,眼角余光却在偷偷的打量着天子的脸色。
唔,好像陛下不太高兴的亚子……
“起来吧,朕刚刚得了一个消息,说是任礼虽被关进了诏狱当中,但是,却有人暗中替他传信出去,这件事情,你可知晓?”
朱祁钰并不拖泥带水,开口便直奔主题,问道。
不过,这一句话,却让卢指挥使原本起了一半的身子,又倒了下去,连声道。
“陛下,臣无能,这段时间心思皆放在边境,不曾想京中竟出了这等纰漏,是臣失职,请陛下降罪!”
锦衣卫和刑部的较量
不得不说,卢指挥使如今也学精了,事情如何且先不说,认错态度先摆出来。
不过,锦衣卫和东厂相比,也旳确纰漏出的多一些,不过,这也不能怪卢忠。
还是那句话, 锦衣卫和东厂无论是从人员的来源,规模还是执掌上,都有着本质的差别。
作为正经的天子亲军,锦衣卫的日常活动固然是承旨办事,但是, 在很多的事情上, 仍然要受朝廷体制的约束。
最明显的一点就是,锦衣卫当中有很多世袭的军户, 和各家勋贵有着盘根错节的关系,这并不是说换一批人就能解决的了的事。
要知道,锦衣卫可不止是京城中有,各个地方也有,更不要提还有各种有种种关系的虚职锦衣卫,如果需要,他们随时可以转成实职。
所以实际上,卢忠不是不尽心,而是这件事情本身就很难办到,事实上,锦衣卫发展至今,早已经不是洪武时让朝臣闻风丧胆的特务机构,而渐渐变成了一个低阶版的勋贵团体。
身为锦衣卫指挥使, 卢忠能做的, 实际上就只是将各处紧要的地方以及真正办事的人手, 都换成自己信任的可靠之人。
但是, 盘子大了,总会有漏网之鱼,这是避免不了的,所以,该罚还是要罚的。
看着跪在地上的卢忠,朱祁钰道。
“锦衣卫中关系复杂,有人替这些人办事是正常的,但是,你身为锦衣卫指挥使,这件事情却要从别人口中得知,这便是失职,回去之后,去自领二十杖,长长记性。”
“臣谢陛下恩宽。”
卢忠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心中却松了口气。
锦衣卫和东厂说不同是不同,可说相似也相似,都是十分依仗天子圣恩的存在。
出了这种事情,卢指挥使不怕受罚,他只怕天子对锦衣卫失去了信任,那才是要命的事。
天子肯开口罚他,说明这事在天子心中还没那么严重。
二十杖虽难捱,但是卢忠武人体魄,早年也在军中摔打,倒是没什么可怕的。
心中如此想着,便听得上首天子再问。
“之前你不知道此事便罢了,如今你知道了,打算怎么处理?”
这……
卢忠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天子的神色,道。
“回陛下,身为天子亲军,自当尽忠职守,这种吃里扒外之人,即便是刑部按律审断,擅自泄露机密,勾连内外,也该是死罪一条,不过,涉及到宁远侯的案情,臣以为不宜声张,不如将涉及之人,交由南镇抚司处置。”
锦衣卫下设南北镇抚司,锦衣卫的赫赫凶名,大多来自于北镇抚司,大名鼎鼎的诏狱,就在北镇抚司。
相对而言,南镇抚司的存在感要弱一些,但是,几乎无一例外,历代的锦衣卫指挥使,往往都坐镇在南镇抚司当中。
究其根本,是因为南镇抚司虽然对外朝来说威名不显,但是,它最重要的执掌只有一个,那就是纠察锦衣卫法纪。
换句话说,不论北镇抚司在外多么威风赫赫,但是回到了锦衣卫当中,依旧要受南镇抚司节制。
那么自然,南镇抚司的手段,丝毫不会比拥有诏狱的北镇抚司要逊色,甚至于,因为针对的对象是锦衣卫本身,所以不会有人来闹事申诉,所以,手段更加酷烈三分。
进了诏狱,或许还能有出来的希望,但若是进了南镇抚司,便是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别看卢忠面色憨厚,但是实际上,能坐稳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心狠手辣是最基本的。
今日他受了二十杖,那么,便要有人用命来偿!
然而,对于卢忠的回答,朱祁钰却摇了摇头,道。
“不要,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他们要继续传消息就继续传消息,要放人进入,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明白吗?”
不明白……
卢指挥使眨了眨眼睛,想问但不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