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互市并不容易,相对应的,想要停开互市,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也先的这种请求,根本就是异想天开。
至于加开和瓦剌的互市,这个倒是可以考虑,但是别忘了,也先南侵才过去没多久,朝野上下,对于瓦剌还是深恶痛绝。
朝廷要是在这个时候,加开和瓦剌的互市,那么民间的舆论如何安抚,将是一个最大的问题。
除了民间舆情之外,还有边军边将,刚刚死了那么多的袍泽兄弟,结果朝廷一转头就增开互市,这让他们如何能够接受?
再说开放西域通道,派兵入草原就更不可能,关西七卫和瓦剌争斗了这么多年,中间的血仇无数,这个时候,就算是大明下旨,关西七卫也不可能真的让出西域通道。
而派兵倒不是不可以,但是问题是,大明如今正值整饬军屯,各处军队本就不稳,调动远征,根本就不可能。
何况,就算是没有整饬军屯,经过了土木之役,大明元气尚未恢复,调动大规模的官军参与草原的内部纷争,也并不现实。
所以总结下来,也先提的这四个要求,大明的态度想都不用想,就四个字……
门都没有!
“陛下,也先此举,真的是想要向大明求助吗?他若尚有几分理智,便应该知道,无论哪一条,我大明都不可能答应!”
“又或者,这份国书只是幌子?是为了掩盖其真实的意图?”
相互看了一眼,一旁的王翺斟酌着开口道。
与此同时,于谦也皱眉道。
“不错,陛下,边境局势还当谨慎,也先狡猾无比,擅长花言巧语,臣以为,不可尽信其言,小心起见,边境防务还需重新布置。”
说白了,也先的这份国书提的条件,实在太过奇怪,不得不让人觉得,这背后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但是,这一回,天子却摇了摇头,道。
“边境应当没有什么大事!”
话音落下,底下于谦和王翺二人,不由有些惊诧。
这话是陈述句,而非是疑问句,虽然说的是应当,但是,以天子的性格,能说出这句话,把握没有十分,也有八分。
果不其然,说完这句话之后,天子沉吟片刻,对着一旁的怀恩点了点头,于是,怀恩便立刻会意,在宽大的御案上翻找出一份奏疏,递了上来。
天子拿过那本奏疏看了看,然后命内侍递到了众人的面前,道。
“这是前两日,金尚书从甘肃发回的奏报,其中提到了关西七卫和瓦剌的近况。”
“关西七卫和瓦剌毗邻,时常发生冲突,应当是最清楚瓦剌如今战力的,就关西七卫首领所说,近些日子以来,瓦剌各部时常和鞑靼发生冲突,相互劫掠,关系十分紧张。”
“也先这段日子,甚至派人给关西七卫又送了和谈的文书,希望能够‘永结于好’,可见的确日子过的艰难。”
这明显是金濂直接递上来的密疏,就连于谦也没有见过。
看着面前盖着火漆的奏疏,王翺的脸色略略有些不大好看,虽然之前的时候,各部大臣,也都有直奏之权,但是,往往都是在早朝上,或者是自己进宫禀奏,这种不经任何部门,直接递到御前的密奏,其实是很少的。
这种密奏最大的好处,自然是保密,但是最大的问题,也恰恰是保密,以至于谁也不知道写了什么。
当然,站在内阁的角度而言,这种密奏实质上绕过了内阁的票拟,所以,王翺的脸色不好看是当然的。
但是,这密奏是金濂所上,而且看式样,明显是经过锦衣卫的渠道送上来的,换句话说,是得了天子授意的。
所以,有不满也得憋着!
相对于王翺,于谦就显得平静的多,毕竟,这种密奏,以前他巡视边境的时候,就上过不少。
因此对于谦来说,他更关心的反而是其中的内容。
接过奏疏,于谦仔细的看了一遍,果不其然,在密疏当中,金濂详述了自己到达甘肃之后的所见所闻……
你们猜对了
金廉离京,也算有一段日子了。
虽然说,这次是查桉子去的,但是很显然,就和当初于谦巡视边境一样,金尚书也是带着任务过去的。
这一点,在奏疏当中有着很明显的体现。
金廉到达甘肃之后,桉子什么的压根就没有提,第一件事,就是传命关西七卫到肃州见他,然后打探了一番瓦剌的近况,顺便让关西七卫的首领阿速入京朝觐。
应该说,这是一次试探。
还是那句话,虽然朝廷已经做好了要处置任礼的准备,但是,依然要关注关西七卫在这件事情上的态度。
如果关西七卫心怀怨愤,以致边境不稳,那是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的。
所幸的是,关西七卫这次依然经受住了考验,在金廉提出,当年任礼侵吞军屯一桉有疑,希望阿速能够入京朝觐,并在此桉当中作证时,他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下来。
虽然说,金廉并没有透露任礼截杀使节一事,但是,阿速的这种态度,其实很大程度上也就能说明,关西七卫仍然是心向朝廷的。
确定了这一点,对于朝廷来说,至关重要,甚至要比查清楚任礼的罪状更加重要!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虽然心中已经开始盘算着接下来对于备倭军,乃至是整饬军屯的方略上的调整,但是,这不是一时能想清楚的,也不是现下要商议的。
现在的问题,还是也先的这封国书。
也先的本事再大,也不可能串通关西七卫,不然的话,他早就不必如此蛰伏了,要知道,就连当初也先势力最强盛的时候,也仅仅只是逼得关西七卫后撤,而不能让关西七卫低头,更别说现在了。
所以,关西七卫的消息,应当是可以信任的,那么既然如此……
三人将奏疏都看了一遍,均是纷纷皱起了眉头,不过,如果细心观察的话,便能够发现,在看完密奏的同一时间,胡濙的神色微动,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不过这个当口,于谦和王翱二人却没有发现这种小细节,沉吟片刻,王翱皱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