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冒死进谏,太上皇私纵瓦剌首领,实乃不顾朝廷大局之举,且瓦剌来使朝贡,份属朝事,太上皇屡次召见,已属干预朝政,与归朝之时所下诏旨有所不符。”
“如今更有此事,可见太上皇身侧,必有奸佞之辈,挑拨离间天家,陛下虽念亲亲之情,兄弟之义,亦不可枉纵。”
“臣恳请陛下,彻查南宫上下,同时,诏命诸司,此后天下诸事,若涉政务,必得天子玉玺,若涉后宫,必见皇后凤印,否则长此以往,令出多门,朝堂上下,必将混乱不堪。”
果然,到了最后,还是王天官不负众望,率先出击。
不得不说,王老大人深受天子赏识,不是没有道理的……
有事他真上啊!
满朝上下,也就只有他敢这么说话。
这一番话,先是指责太上皇干预朝政,挑明了说,太上皇就是在违背当初归朝是定下和天子及群臣定下的约定。
随后又说,太上皇身侧有奸佞之辈,这算是大臣们惯用的手法,所谓为尊者讳,大家心里都明白,就是在给朝廷留面子。
但是,王老大人的段位,用出来自然非同寻常。
他不仅说,而且要做,一句彻查南宫上下,便见这位老大人的真实目的。
说白了,虽然话是说太上皇受人蛊惑,但是,王天官的真实意思就是……
陛下,您太给太上皇脸了!
事实上,在外朝看来,对于太上皇这个哥哥,天子一直都十分恭敬尽心,衣食住行就不说了,几次大节的朝见,朝臣们对南宫的奢华程度,有了深刻的认知。
除此之外,侍奉的人手也足足的,除了天子送进去的人,后宫圣母安排的内宦侍女,天子也没有阻拦。
甚至于,为了护卫南宫,还专门增设了一卫的禁军,并且毫无芥蒂的,将这支禁军的统领一职,交给了亲太上皇的孟俊。
这诸多行为,已然是将能做的都做了,天家和睦几个字,不止是说说而已。
当然,对于朝廷的一干大佬们来说,他们知道的更多。
从历次的大典,还有这些日子以来的些许事件当中,这些老大人们,能够看得出来,天子内心当中对太上皇并不待见,甚至在诸多地方,透露出防备之意。
但是,身居高位,他们对朝堂的理解,自然也更深刻。
天子若是对太上皇没有防备,那才是怪事,有防备不是问题,只要面子上过得去,老大人们也不愿掺和皇家这档子事。
这也是老大人们,对于天子偶尔的小小任性,十分宽容的原因。
但是,即便是站在这些老大人们的角度来看,天子对于太上皇,其实也足够仁慈了。
毕竟,历朝历代的太上皇也不是没有,但是,能够得到如此待遇的,南宫那位还是独一份。
但是话说的难听一点,其实对于老大人们来说,天家和睦是做给天下人看的,这个样子维持住就可以了,至于真的和不和睦,其实也没有人在意。
所谓彻查南宫,隐含的意思,其实就是加强对南宫的控制,奸佞之辈,自然就是太上皇在南宫中的心腹。
王天官的意思,实际上就是把太上皇的心腹都换掉,这样一来,南宫的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天子,自然也就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当然,这种作为,毕竟是小道,拿不到台面上来。
所以,王天官加了双保险,最后的那两句话,就差明着说,请天子下旨,让有司可以对太上皇的诏旨置之不理了。
往常的时候,这番话说出来,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但是,这一回,朝堂上的老大人们,却是眼观鼻鼻观心,当没听见一样。
应该说,孛都的事情只是一个引子,就算是没有这件事,有了春猎场上,太上皇干涉东宫幼军的行为,也足以引起朝臣们的警惕。
事实上,在这件事情出现之前,已经有不少大臣盘算着,等到回京之后,要上奏天子,准备限制南宫的权力,只不过,他们大多数人,没有王文这么激进罢了。
但是,有了孛都的这件事情,就让他们意识到,不能再放任太上皇胡闹下去了。
就如王文所说,再这么下去,朝堂非要被太上皇搅乱不可。
因此,虽然王文的话说的有些刺耳,但是,底下一众大臣,却个个都没有要出面反对的意思。
所以还是那句话,如今天家的关系,翻遍史书也是头一遭,作为大兄皇帝,而且是和平演变的继位过程,这种情况下的太上皇,到底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都是模糊状态。
想要将这种状态分割清楚,就只能是见招拆招,在不断的实际积累当中相互拉扯,去不断摸索出一个边界来。
当然,在这个过程当中,肯定是会有各种各样的糟心事出现的。
大殿当中有些沉默,一帮老大人是不想掺和这档子事,而王文一个人又显得有些单薄,朱祁钰若是就这么立刻答应下来,未免显得有些急切。
这么耽搁着,外头忽然进来两个内侍,紧接着,怀恩上前禀道。
“陛下,阮浪公公在殿外,说是奉太上皇旨意前来,要求见陛下!”
重新定义勉为其难
怀恩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因此,在场的一众大臣自然都听的清清楚楚,随即,他们便感到一阵意外。
这个时候,太上皇派人来做什么?
“宣!”
天子倒是没怎么犹豫,点了点头,便示意怀恩将人带进来。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殿外走进来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太监,正是南宫总管太监,阮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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