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那是术的范畴,而非道的做法。
何为道?
千万人误解我,是千万人被迷雾障眼,我受误解之苦,却不因此而弃我之道,行卑恶之事,不持正心。
此,是我之道!
于谦相信,这也是天子秉持的道。
显然,他没有失望……
“先生所言有理!”
如此沉重的气氛之下,朱祁钰的脸上却忽然浮起一丝笑意,小小的开了个玩笑,道。
“于先生话都说成这样了,朕要是真的这么做了,岂非真成了小人行径?”
“臣不敢!”
于谦低头,心下亦是轻轻松了一口气。
信心他是有的,但是,信心是如何来的,无非是在一次又一次的考验当中,不断的加强的。
毋庸置疑,刚刚天子的话,再一次加强了这种信心。
收敛笑意,朱祁钰开口道。
“今日之事,朕可以不计较,但是,如先生所说,风浪平不了,即便仪典正常举行,也不过是减轻影响而已,仍会有人借此机会,扰动朝堂,如此,又当如何?”
于谦说的其实不错。
这件事情很难查,原因就在于,这是一次专门针对朱祁钰的‘陷阱’。
梃击香亭的那个人,的确是宫中内宦,这是其一。
此前太子出阁,作为皇帝,朱祁钰的确曾有阻拦之举,这是其二。
此人穿越内宫,过归极门,入奉天门广场,直至击倒香亭,方被擒拿,在此之前,一众禁军没有任何人发觉异常,这是其三。
梃击香亭之后,此人毫不犹豫的服毒身亡,明显是死士,这是其四。
更不要提,还有毒囊如何躲过禁军搜查,带入宫中,红木棍如何藏于奉天殿广场的角落这种小细节……
这些‘疑点’,如果要用一个统一的解释串起来,很容易就能够让人想到,这背后是天子在指使。
因为是天子指使,所以禁军自然恍若未决,因为是天子指使,所以此人自然在宫中来去自由,不受盘查,因为是天子指使,所以,此人可以毅然在事成之后服毒自尽。
天子指使,这是一个完美的解释!
而既然设下了这么完美的陷阱,自然,提前会将手尾处理干净,想要查出真相,只怕难上加难。
就算是查出了真相,只怕,也很难找到证据。
不过……
迎着天子的目光,于谦抬起头,目光冷冽,道。
“陛下,风波不可平,但,兴风作浪之人,又岂能藏身?”
真·各方配合
翌日,风清日盛,经过一夜暴雨的洗刷,天空显得碧蓝碧蓝的,朵朵白云飘过,宁静祥和的仿佛昨日的暴雨并不存在一样。
但是,发生过的事情,就是发生过了,不可能不存在。
如于谦等人所料,神秘内宦梃击香亭一事,因为有太多的人瞧见,根本就没有办法封锁消息。
短短一夜之间,朝廷上上下下都已经将此事给传遍了。
与此同时,流言四起,一时说这是有人对皇家心怀怨愤,蓄意报复,一时说这是有人想要阻止太子殿下顺利出阁。
尤其是对于这名内宦的身份,更是多了许多猜测,有人觉得就是个普通内宦,有人觉得是朝中大臣指使,甚至有人觉得,是宫中后妃谋划。
当然,流传最广的,也是所有人都只敢私下议论的,就是此事是否是天子授意,想要打断太子出阁的进程。
毕竟,在此之前,天子虽然是以太子尚幼,不宜太过疲累为由,但是终归,在有心人的眼中,也是在借口不欲太子出阁。
甚至于,有消息灵通之人,还翻出了当初天子登基前,曾和大臣争论的嗣位,禅位之争,企图借此来证明,天子虽然在诸多政务上明鉴是非,但是,关系皇位传承,未必就能真的圣明清醒。
短短半日的时间,朝野上下暗流涌动,各种言论甚嚣尘上,但是,诡异的是,朝廷上却静悄悄的,没有一人上本言说此事。
一众大臣,仿佛集体失声了一般。
内阁,王翺坐在公房当中,看着案上已经摊开的奏疏,手里捏着毛笔,但是,思绪早已经不知道飘到了何处。
近些日子,这位首辅大人日子过的不大好,原因就在于……萧镃醒了!
虽然说,仍旧在家里好好养着,而且也依旧是戴罪之身。
但是,从大理寺卿杜宁频频到他府上拜访来看,这位萧学士,还不知道吐露出了什么样的真相。
每每这个时候,王首辅就十分后悔,当初听信了江渊的鬼话。
殿试这件事,他虽没有直接沾手,但是,万一萧镃胡乱攀咬起来,他也很难说的清楚。
尤其是,天子将翰林院暂时交给他来负责的情况下,作为既得利益者,王首辅更是觉得又嘴说不清。
平心而论,他倒是不怕萧镃真的说什么,但是,这种不上不下的感觉,确实难受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