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刀虽旧,但难掩血腥肃杀之气,一颗颗雨滴落在刀刃上,将长刀洗练的纤尘不染,刀刃寒光闪烁,映照出任礼苍老的面庞。
斩!
几乎是在一瞬之间,长刀飞快的落下。
一抹寒光闪过,温热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飞溅起足有丈余高。
一道鲜血如同伤痕一般,从阿速的嘴角飞溅到眼角旁,让他的脸显得狰狞无比,也染红了阿速略显破旧的盔甲。
与此同时,一颗苍老的头颅,瞪着大大的眼睛,滚落在刑台上
死不瞑目!
似乎到临死的那一刻,反而在疑惑自己为什么忽然失去了身躯。
与此同时,任礼被按在铡台上的身子轻微的抽搐了一下,旋即,便归于平静。
大雨倾盆而下,将奔涌而出的血液混成血水,肆意流淌在刑台上。
阿速瞥了一眼身首分离的任礼,正欲走下刑台,然而眼神朝着台下一扫,却站在了原地。
倾盆大雨之下,阿速立在刑台上,任由暴雨打湿自己的身上脸上,他缓缓将长刀收起,却并未入鞘,而是手中长刀直直的插在刑台上,雨水从长刀上流过,洗去刚刚沾染的血气,却洗不去扑面而来的杀气。
行刑已经完成,但是阿速却没有下台的意思,而是双手交叠,倚刀而立,宛如一个杀神般,面无表情的望着台下。
此刻,瓢泼的大雨落在整个菜市街,天空中沉闷一片,浓浓的乌云将天穹压低,似乎触手可及般压在每个人的心上。
围观的百姓早就已经纷纷到了四处躲雨,雨声哗哗,将一切的嘈杂声掩盖不见。
寂静的街巷前,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手里牵着粗粗的麻绳,绳索的两端,绑着一辆简单的二轮板车,一步一步,徐徐而来。
豆大的雨滴急促的从天空中落下,砸在少年苍白的脸上,他身着青衣儒衫,外罩白色素服,一支青木簪将发冠束起,额头戴孝,眉头紧蹙,虽然浑身上下早已经湿透,但是,步履却依旧缓慢而坚定。
即便大雨模湖了视线,但所有在旁看到少年身影的人,也仍能感觉到他每一步的艰难,似乎,每往前走一步,少年都在忍受着莫大的痛苦。
如果不是此刻大雨倾盆,他们一定能够看到,少年额头上的汗珠不停滚落,汗水混着雨水,从脸庞上滴落,掉在大地上,融入暴雨中,铸成了少年坚毅的身影。
暴雨将天地渲染成灰色的水墨画,静谧而优美。
衣着绯袍的朝廷大员,勋贵重臣坐在棚子底下,四散而开的官军肃然而立,构成这副水墨画的模湖背景。
画卷正中央,刑台上血水横流,老人的身子仍旧伏在铡台上,瞪大眼睛的头颅,却滚落在地。
被鲜血染红衣甲的将军,倚刀而立,杀气凛然,就这么宛若凋塑般,站在滂沱大雨中。
拖着板车的苍白少年,便从这画卷的一角,缓缓而来,由小渐大,闯入这灰红二色的世界当中。
少年一步一步,缓慢在刑台前站定,抬头望着杀神般的将军,悲痛而坚定的声音,在暴雨中清晰的响起。
“任家嫡长孙,任弘,前来为祖父”
“收敛尸骨,入土为安!”
转机
大雨滂沱,雷声阵阵,耀眼的电光闪过天穹,映照出刑台上将军长刀,寒光慑人。
阿速站在刑台正中,长刀向地,任由暴雨落在身上,一动不动。
他冷漠望着台下身形瘦弱的少年,声音冰冷。
“回去吧,任礼,不配有人替他收尸!”
任弘的脸色愈发苍白,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让他刚刚接好的两根肋骨剧痛无比,阿速本是沙场战将,一身杀意扑面而来,让任弘的身子都微微有些发颤。
但是,他还是倔强的抬起头,看着杀神一般的将军,拱手道。
“请将军恕罪,祖父虽有大罪,但血脉之亲,不可割舍,大丈夫立世间,以孝义存天地。”
“我知祖父罪孽,非一死可以赎之,但是身为任氏子孙,我不可坐视祖父曝尸荒野,望将军见谅。”
“见谅?”
阿速仰天长笑,泪水混合着雨水滑落脸庞,他勐地提起手中长刀,锋刃所指,遥遥对准刑台下的任弘。
“赤斤蒙古卫五十二条人命,你任氏一族,让我如何见谅?”
“我再说一次,任礼,不配有人收敛尸骨,你若执意如此,我手中有长刀一柄,你尽可上来一试!”
杀气夹杂在雨中,自刀锋中弥漫而出,让任弘感到一阵窒息,他的眸色微微一暗,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但是最后,还是缓缓变得坚定起来。
“将军,得罪了!”
话音落下,少年步履坚定,踏上了刑台的台阶。
不过,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却没有直接走到任礼的尸身前,而是一步步的朝着执刀而立的阿速走去。
直到,他来到阿速的面前,长刀横亘在二人中间,被沉重的雨滴击打出清脆的声响。
阿速的手很稳,即便是在暴雨当中,持刀的手也不曾有丝毫颤抖,少年则完全相反,他的身子不停的发颤,暴露出他内心的恐惧。
每走一步,都喘着粗气,似乎要耗费极大的气力。
但是,哪怕恐惧,他还是站到了阿速的面前,刀尖抵胸,目光朗然。
“祖父罪孽深重,我无颜劝将军放下怨仇,将军为复仇而来,理所应当,我为祖父尽孝而至,亦是理所应当。”
“五十二条人命,便用五十二条人命来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