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现在,太上皇归朝时,郊迎,祭天,祭祖,奉天殿宣诏,亲自昭告群臣,布告天下,以圣旨的形式,补上了这份禅位诏书,也就消弭了这个隐患。
有这份诏书在,有奉天殿中文武群臣亲自见证,这份口诏自然就是真的!
或者说,有这份诏书在,口诏是真是假,并没有什么所谓,因为这种正式的圣旨的效力,要远胜于一份口谕。
但是,太上皇愿意这么做的前提是,太子之位稳固。
事实上,现在回过头去再看,当初太上皇盘桓宣府不归,未必就不是存了要争上一争实权的念头。
可到了最后,双方仍然各自做了妥协。
太上皇退居南宫,不问政事,天子善待太子,保证储君之位,这是一场无言的交易。
可以说,太子安居东宫,太上皇和天子才能平安无事。
但是显然,这种平衡是脆弱的,倒不单单是因为太子这个连结点不够稳固,而是对于双方来说,都并不满足于现状。
太上皇就不说了,就像于谦所说的,虽然退居南宫,但是屡屡暗中试探,想要插手朝政,试图扩大自己的影响力。
至于天子,所谓君心难测,谁也不知道,天子到底在想些什么。
但是至少,在一众重臣们所见中,天子也并无意和南宫结好,只不过维持表面上的和睦罢了。
而且,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对于太上皇屡屡试图在朝堂上扩大自身影响力的举动,天子必然是不满的。
这一点,从之前太上皇屡次暗中试探,均被天子各使手段化解,便可以看出。
所以此次带着太子出宫,很明显就是一次警告!
是对近来太上皇行事太过张扬的威慑!
这是在告诉太上皇,这朝堂上,还是天子做主,他只是懒得和底下人计较,但是不代表他不知道这些小动作。
恰在此时,于谦望着俞士悦,面带深意的道。
“俞兄身在内阁,消息应该得到的比于某更早,就在陛下和太子殿下出宫之后不久,圣母便到了南宫,随后,成国公便被召进了慈宁宫,说是询问两公府的婚事?”
“呵……”
最后的这一声,于谦罕见的带上了几分嘲弄的口气。
见此状况,俞士悦苦笑一声,道。
“总要有个由头不是?”
“不过此次陛下携太子殿下出宫,看来是真的让圣母着急了,不然的话,也不会不顾外朝内宫之分,公然召见朝臣。”
太后毕竟是太后,份属后宫,按理来说,是不能随意召见朝臣的。
但是实际上,因为往常时候,太后都是皇帝之母,所以必要时候,也有偶尔逾矩之时,只要不过分,大家都装着瞧不见。
而且,有张太皇太后在前,她老人家辅政多年,见过的朝臣不知凡几。
如今慈宁宫这位,虽然不是当今天子之母,但也算是在危急时刻,临时主政过的,加之她老人家平日里的确比较克制,很少单独召见朝臣,要么是见的外戚,要么是有皇帝陪同,还算是符合礼制,所以,一干大臣们也都没有就此事多说过什么。
但是这一次,平心而论,孙太后的确做的有些过分了。
两公府的婚事虽然说是她老人家给赐的婚,但是一则朱佶要守孝三年,根本谈不上什么婚事的筹备,二则成国公府的老夫人尚在,就算是要询问婚事,这种后宅之事,也该召她觐见。
尤其是在这个当口,孙太后急急忙忙的召朱仪进宫,其目的不言自明。
闻言,于谦道:“圣母她老人家无非觉得,身在后宫,又有当初扶立天子之功,没人能奈何得了她。”
“但是,她却忘了,若是她老人家仅仅只是待在后宫当中,不问政事,那么,外朝大臣自然是无计可施。”
“当然,若真是如此,我等原也不必和圣母作对,但是,既然圣母如今有如此逾矩之行为,那么,我等自不可袖手旁观。”
这世上做任何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孙太后如此作为,其实是在消耗她当初临危主政,扶立天子时积累下的威望。
事实上,虽然他们二人刚刚说的是太上皇暗中干预朝政,但是其实,孙太后也没少从旁辅助。
别的不说,成国公复爵一事,就是她老人家亲自出面,除此之外,还有上次春猎前蒙古女子一事,再往前推,关于南宫的一应安排,其实在很多事情上,孙太后都有逾越本分之举。
只不过,天子并不计较,每次又都是事出有因,再加上之前积累的威望,所以,基本都没有闹出太大风波而已。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像刚刚于谦所说的那样,孙太后毕竟是后宫之人,而且身份摆着,就算是犯了错,也最多只能不痛不痒的劝两句,甚至连责罚都做不到。
不过……
“廷益,你想做什么?”
听到于谦越来越不善的口气,俞士悦有些不安,开口问道。
然而,闻听此言,于谦却摇了摇头,道。
“不是我要做什么,而是俞兄你要做些什么!”
啊?
俞士悦愣了愣,明显有些没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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