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步可以让别人来做,但是,这一步一定得自己来。
说白了,想要马儿跑,不能不让马儿吃草,要学会借力,尤其是借天子的力。
整饬军屯为什么能推行的下去,还不是因为天子肯放权,肯让于谦全权主持,甚至于为此,于谦差点把兵部变成自家的后花园,天子都没有阻拦。
整饬军屯是大政,那天子要整饬宗务,自然也是大政。
既然如此,那就不能厚此薄彼,更不能独断专行的把事情交给他们就不管了。
该给的支持还是要给的!
要知道,这件事情,尤其是礼部要承担的部分,可是彻彻底底的得罪人的活儿,要是没有天子的支持,胡老大人是决计不会干的,就算是干,也有的是法子出工不出力。
这一点,朱祁钰也明白。
身为天子,在这种涉及到国政方向的大事上,是绝不能只管结果,不求过程的。
不然的话,要么会导致底下人打着旗号胡作非为,这一点最典型的,就是刚刚发生的土木之役。
要不然的话,就会得到一个虚假的结果,譬如嘉靖,耳朵边倒是舒服的很,但是实际上,真正的情况却没人给往他面前递。
既是国政大事,天子可以不事必躬亲,但是,每一步的走向,必须自己控制,至少要了解清楚,给底下人指明方向。
因此,沉吟了片刻之后,他开口道。
“既是如此,先让叔祖安排着,给各家宗室去信问问,礼部也先上个奏疏,到时候朕下廷议。”
“至于这几条措施,旁的衙门牵扯不大,但是关于宗禄的部分,得和户部商议,大宗伯这几日,便可和沈尚书谈谈看,到时候由礼部主导,户部联名呈个本上来,朕瞧瞧再说!”
得嘞!
胡濙眼中精光一闪,拱手道。
“陛下圣明!”
他要的就是这句话。
要不怎么说,陛下是个圣明君主呢。
这份闻弦歌而知雅意的贴心,可不是一般的君上能做到的。
整饬宗务这件事,涉及的面不算广,但是影响却不小,难度丝毫不比整饬军屯要简单。
所以,肯定是要拉人一起来担的。
岷王接走了一部分压力,但是最难的部分,还在礼部这里,所以,还需要继续再找人一块背这口锅。
胡濙虽然举了这么多的衙门,什么刑部,都察院,户部,但是其实,核心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户部。
因为这件事情一旦办成,户部是得利最大的。
甚至可以说,从改革的动力上来说,户部比礼部的动力要更强。
这是没办法的事,谁让户部管钱呢!
大明要说最花钱的两个地方,一个是边军,另一个就是宗室。
偏偏,大明的税收制度又比较特殊。
边军的军费,户部只要想,还是能控制的,但是宗室的禄米,户部却是压根就管不了的。
历年地方的税赋在收取之后,一部分押解京师,另一部分,就会直接用作当地宗室的禄米。
换句话说,这部分的税赋,压根就不会过户部的手,最多就送来个账本,让户部干瞪眼。
如今各处都需要用钱,尤其是一旦灾年到来,那么,朝廷最大的压力,必然会在户部身上。
所以,如果能够削减宗室的花费,那么户部必然是头一个赞成。
但是,显然天子也看到了,对户部来说,他们关心的只有宗禄的部分。
至于像其他的措施,像是严保勘,严刑罚,慎婚姻这样虽然有效,但是并不能立竿见影节省花用,却会引得宗室不满的措施,户部必然是趋向于保守的。
因此,既然要整饬宗务,主导权必须仍由礼部掌握,但是,宗禄这个最得罪人的烫手山芋,就得拉上户部一起背锅。
这一点,其实也是正合胡濙的想法的。
还是那句话,只要是触动到了宗务的部分,那么礼部无论如何都是躲不过去的。
既然如此,那么这个主导权就不能交出去。
胡濙不愿意掺和风波是一回事,但是既然掺和了进去,那么,他就不可能毫无作为。
何况……胡濙的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但是很快被遮掩下来。
宗室之患,也是太宗皇帝一生的心病啊……
不过,这个细小的表情虽然稍纵即逝,但是,到底还是被上首的朱祁钰给捕捉到了。
心中叹了口气,最后,他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挥手,示意二人可以退下了。
众人各怀心事,只有某户部尚书,此刻还懵懂不知,自己已经不知不觉中,被人塞了个烫手山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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