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时候,这条路可能是内阁,但是如今,清流衰落,想要光凭内阁晋身,难上加难,所以,你得走出去,到地方上去看看,去做些事,只有这样,你才会发现,很多事情,并不如你想象的那般简单。”
“只有做事,才能走出自己的路,此番出京,你再回时,为师希望,你能有自己的道,和陈德遵不同的道……”
如何交代
杜宁离开了,他来的时候烦躁不安,但是,走的时候,心中却一片平静。
如陈循所说,所谓明心见性,得知本心,便可斩去一切虚妄。
认清楚了自己,便也看得清眼前的路。
然而,待得杜宁的身影消失在了厅堂当中以后,陈循却没有站起来,这个时候,一旁的屏风后,却忽然转出来一道身影,带着几分羡慕的口气,道。
“陈师对待杜兄,实在是尽心尽力,令人艳羡啊!”
此人身着五品青袍,身材精悍,面容削痩,竟是右春坊大学士徐有贞。
陈循瞥了他一眼,道。
“老夫对待学生,向来尽心尽力,只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宗谧愿意受老夫指点,所以,老夫才对他多说一些而已。”
“至于你……”
目光落在这个自己曾经的学生身上,陈循叹了口气,道。
“元玉啊,你和宗谧不同,你有自己的主见,不愿受他人安排,那便只能去走自己的路。”
“但是,老夫想要告诉你的是,不管你做什么,走哪条路,总归,不可有无端构陷害人之心,不可有置社稷国家不顾之意,否则,必反伤己身。”
“江渊已是前车之鉴,你切不可重蹈覆辙。”
这番话说的苦口婆心,徐有贞自然感受的到。
其实,无论从年龄上,还是资历上,徐有贞和杜宁都相差仿佛。
杜宁是宣德二年的榜眼,少年英才,中进士时,才二十三岁,算算资历,他入仕如今,已有二十余年,但是也才四十七岁。
相对而言,徐有贞就差一些,他是宣德八年进士,比杜宁晚了两届,但也是年纪轻轻就中了进士,从他二十六岁入仕以来,也有十八年了。
同样的年纪,杜宁现在已经是二品大员,七卿预备役,可他徐有贞,却只是一个区区的五品大学士。
就这,还是他拼了老命争取来的。
看着人家一步步平步青云,扶摇直上,不仅仕途通达,而且,但凡遇到点困难,就有陈循这样的参天大树从旁引导。
再瞧瞧自己,累死累活的,为官之路全是荆棘,这个对比,真的是一把辛酸泪……
不过,话虽如此,但是,也只是片刻,徐有贞就收起了羡慕之意。
就像陈循所说的,他和杜宁走的路不一样,杜宁这个人,在徐有贞看来,还是有点死板,而且,太没有主见了。
要不是有陈循一直在朝中护持他,绝对不会有这么顺利的仕途。
至于他……
想起自己的来意,叹了口气,徐有贞道。
“陈师真的觉得,出抚边境,比呆在东宫要好吗?”
陈循抬头望着徐有贞,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意。
这场早朝,底下隐藏着太多的算计,真正被人所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
就比如,为什么在文华殿上,朱鉴忽然会倒戈相向,踩了江渊一脚,顺带着成为了弹劾王翺的主力呢?
答案,就在徐有贞的身上!
殿试一案,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这期间,也有无数人找上杜宁,甚至是陈循,但是,都被挡了回去。
直到某一日,徐有贞主动来拜访陈循,告诉他,朱鉴可以帮他们,将此案坐实在江渊的身上。
作为交换,陈循要保举杜宁,出任翰林学士,同时也是最关键的一点,进入詹事府任少詹事!
这个举动的用意非常明显,就是想壮大东宫的力量,让翰林院成为东宫源源不断的人才储备库。
当然,按照朱鉴,或者说徐有贞的说法。
这是一个双赢的局面!
“陛下打压清流之势已起,相信陈师应该能看得出来,所以翰林清流若要复起,惟寄希望于太子殿下。”
“如今东宫初立,人手不足,正是用人之际,杜兄若入东宫,日后必是从龙之臣,太子殿下亦必重用清流,源源不断入东宫门下。”
“如此,陛下百年之后,太子殿下承继大统,自是清流一脉复起之时。”
“况太子殿下乃国之储本,扶保太子,便是稳定江山社稷,此正是吾辈文臣当为之事啊……”
想起那个时候徐有贞鼓动唇舌对他的一番说辞。
陈循不由摇了摇头。
他不知道,这个主意到底是朱鉴想出来的,还是他眼前这个学生,徐有贞给出的。
但是毋庸置疑的是,他们对朝堂局势把握的很准,也掐准了他的脉搏,知道他在为清流的前途而担忧。
而且,这番说辞合情合理,从面子到里子都顾虑到了。
为利,杜宁进入东宫,的确前途无量,要知道,虽然说如今太子的身份特殊,但是,毕竟大明尚且没有废太子的先例,而且,天子既然有诺在先,并非是随意毁诺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