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上头,他这位成国公自然也在,但是,这是文臣之间的斗争,这些勋贵武臣对于这些事情,向来是作壁上观。
更重要的是,在徐有贞的印象当中,朱仪和朱鉴两个人,虽然作为太上皇一党在文臣和勋贵当中的最重要力量之一,向来不算合拍。
甚至于,之前还曾经隐隐发生过冲突,按理来说,这种场合下,无论如何,朱仪也不该出现才对……
因此,短暂的迟疑过后,徐有贞便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一旁的朱鉴。
朱鉴自然清楚徐有贞在疑惑什么,淡淡的瞥了一眼朱仪,口气无悲无喜,道。
“国公爷奉了太上皇圣命,前来商议充裕太子府的事宜,恰好今日早朝上,我等想推杜宁入詹事府,虽然未成,但总归都是一件事,所以,老夫便留了国公爷,一同等你过来。”
虽然说,距离当初的南迁之议才过了两年多,但是,徐有贞早就不是那个冒冒失失初入官场的新手了。
一次次的大起大落,从郁郁不得志到勘破一线希望,每日的如履薄冰,早让徐有贞练就出了察言观色的本领。
单听朱鉴的这副口气,他就知道,这位朱阁老,打心眼里,其实也并不愿意朱仪过来。
只不过,因着所谓的‘太上皇圣命’,不得已而为之罢了。
既然两边没有冰释前嫌,徐有贞便放下了心,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朱鉴没什么反应,直接便问起了正事。
“陈尚书那边怎么说?”
闻听此言,徐有贞带着几分忐忑,将他和陈循的对话说了一遍,当然,肯定是挑着捡着说的。
像是谈话当中,陈循对他的劝诫教导,徐有贞还不至于这么没眼色的一股脑都倒出来。
朱鉴关心的是陈循对之前的约定如何解释,至于其他的,也没有必要拿出来耽搁朱阁老的时间。
“……所以,陈尚书的意思是,既然首辅大人仍在内阁,那么之前约定自然作罢,不过,在下官的竭力争取下,他答应会去和俞次辅商议一番,举荐些人才充裕詹事府。”
原本,徐有贞以为,面对这样的答复,朱鉴就算不雷霆大怒,至少也会骂一番陈循不讲信用。
但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听了徐有贞的转述,朱鉴的神色十分平静,一副早有预料的样子,只淡淡的说了一句。
“老狐狸!”
倒是一旁的朱仪笑着摇了摇头,道。
“朱阁老,我早就说过,清流没那么容易被拉拢,陈循也没那么容易被算计,这下,你总算是见识到了吧?”
事实上,对于这次帮助杜宁在殿试一案中反水,朱鉴早有谋划。
或者说,对于拉拢杜宁,让他进入东宫,朱鉴早有打算。
当初朱仪为了复爵,争取朱鉴的支持,希望他能够在朝堂上发声的时候,朱鉴提出的条件,就是在复爵之后,将杜宁拉入东宫当中。
至于目的,当然也很简单。
将清流一脉,笼络到东宫旗下!
应该说,朱阁老的政治功底还是够足的,当时,所有人都不看好他的这个提议,觉得杜宁素来追随陈循的步伐,在南宫和乾清宫之间态度中立,甚至隐隐有倾向于乾清宫之意,觉得让杜宁进入东宫并非妥当之举。
但是,唯独朱鉴坚持。
甚至为此,他放弃了朱仪提议要将他的两个心腹荐入东宫的提议,也要换朱仪一个承诺。
只可惜,现在,这个承诺还没来得及用上,杜宁就自己拒绝了接掌翰林院的差事,选择出京任职。
眼中浮起一丝遗憾,朱鉴开口道。
“意料之中的事罢了,清流如今式微,陈循必定更加谨慎,杜宁是他最看重的接班人,东宫代表着什么,陈循心底里最是清楚,他又怎么会让杜宁,这么轻易卷入太上皇和天子的争斗当中呢?”
闻听此言,徐有贞不由感到有些疑惑,问道。
“明公的意思是,陈尚书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履约?您早就知道?那您还……”
话到最后,他似乎觉得有些不对,急急的刹住了话头。
但是,朱鉴却并没有责怪徐有贞说错话的意思,反而笑着把话接了下去。
“既然早就知道,老夫为何还要在朝上那么竭尽全力的弹劾王九皋?”
徐有贞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的看着朱鉴,确定他并不是在质问自己,才轻轻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一旁的朱仪也露出一丝好奇之色。
见此状况,朱鉴摇了摇头,道。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不说别的,就单说王九皋此人,能够成为内阁首辅,又岂会是那么容易被扳倒的?”
看着面前朱仪迷惑不解的样子,朱鉴暗自冷笑一声。
论朝堂政治,这帮勋贵懂得什么!
“内阁和旁的衙门不同,权轻权重,位高位低,看的是天子圣宠,什么朝堂人脉,什么清流势力,都是虚的。”
“身在内阁,不得圣心就是最大的过错,得了圣心便是稳如磐石。”
“所以若想要扳倒王九皋,真正要做的,不是给他什么罪名,更不是纠结多少人弹劾他,真正要做的,是让天子不再信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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