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者林聪可以昧着良心说出来,但是后者,远远不在他的控制范围内。
说白了,这次的朝会,为了‘劝谏’天子,他们这些言官,的确提前做了准备。
当然,肯定是达不到结党的地步,最多就是相互商议,到了朝堂上该如何配合而已。
但是要说毫无勾连,就未免有些自欺欺人了。
这本来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但是闹到了这等地步,林聪就有些进退维谷了。
他要是承认呢,这面子就丢尽了,而且,还很有可能会被沈敬进一步污蔑为结党营私。
不要怀疑,沈敬绝对干得出这种事。
大伪似真,大奸似忠的话都说出来了,再泼个结党营私,裹挟朝议的脏水,简直是毫无压力。
但是,要是不承认的话,这京城当中,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想要隐瞒消息,可并不容易。
就算不谈现在势力日渐扩大的东厂,单说这些和他通过气的言官们,人数就不在少数。
一个秘密,知道的人多了,就不是秘密了。
林聪好歹也是在官场上厮混了这么多年的,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道理,他还是清楚的。
今天他要是敢在朝堂上这么说,那么保不齐明天就有人把消息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
更重要的是,无论他们愿不愿意,但是终归圣旨以下,礼部的钤记过几日就能发到他们的手中。
到时候有些人密奏往上一递,林聪连人都找不着。
所以,这话是肯定不能说的。
但是,如今满朝上下都盯着他,气氛已经顶到这了,他的官帽都已经自己摘了,难不成,要唾面自干吗?
一时之间,林聪犯了难。
见此状况,沈敬在一旁冷笑不已,正要继续出言相激,却听得一旁的叶盛开口道。
“陛下明鉴,朝廷政事乃群臣共议,无论是此番涉及的边防军务,还是张蓥,李锡获罪之事,皆非机密,连日以来,朝野上下议论纷纷,各抒己见,此本常事尔。”
“兼听则明,偏听则暗,君臣同理,科道御史有谏诤之责,自当慎之又慎,再三考量,方敢在御前进言。”
“故而,臣不知沈大人到底是何居心,在陛下与文武百官面前,强要逼问林大人是否曾和其他言官有过商讨之举有何意义?”
“难道说,沈大人是觉得,朝堂众臣都应当是闭目塞听,仅凭一己之论,便妄言朝事之辈吗?”
这番话说的理直气壮,但是,其实已经是在变相的解围了。
朝堂之上,毕竟还是要讲道理的。
沈敬话说的狠,可也的确有些不切实际,就像叶盛说的,这些事情都不是机密,所以,朝野上下一直以来都议论纷纷,并不只有林聪等人在私底下交换意见。
当然,这话林聪自己是不能说的,因为他来说,就显得有些狡辩的意味,只有叶盛开口,说服力才会更强。
一是因为,沈敬针对的人不是叶盛,二也是因为,叶盛在朝堂士林的名声,要更好一些。他说出来的话,也更让人信服。
不过,这话说的再理直气壮,其实也有些服软的意思。
沈敬冷笑一声,立刻便道。
“所以,叶大人的意思是,林大人不敢做这个保证?”
“既是如此,那刚刚林大人红口白牙,口口声声说沈某污蔑于他,现如今,到底是谁在污蔑谁?”
“沈大人,你这是强词夺理!”
叶盛也明显有些生气,眉头紧皱,道。
“朝臣之间议论朝务,商议政事,这是常事,既非勾连,亦非结党,你方才无凭无据,指责林大人勾结串联,纠结朋党,自然是污蔑。”
“何况,此处还是殿上君前,你方才举动狂悖,自当受人弹劾。”
“强词夺理?”
不得不说,沈敬继承了王天官的一贯风格,那就是越战越勇,叶盛越是言辞振振,他越是不肯让步,冷哼一声,道。
“我看叶大人才是胡搅蛮缠吧?”
“陛下圣旨以下,清清楚楚,无可置疑,但是你和林大人却蓄意纠结一帮科道言官,在朝堂之上言之凿凿,为罪人求情,更是欲污蔑陛下圣明,沈某竟不知你又是何居心?”
“再说了,到底是商议讨论,还是纠结聚党,岂能凭你一句话而定,陛下,臣请将叶,林二人拿入诏狱,彻查二人是否有结党聚众,因私废公,率众逼谏之举!”
这话说的可就严重了。
如果说刚刚还在殿前对骂的范畴内,那么,随着沈敬的这句话出口,性质可就变了。
一旦动用了诏狱,那可就真的闹大了,一时之间,在场的不少大臣都变了脸色。
尤其是最前头的几个重臣,原本还在兴致勃勃的看着底下吵架,这会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王文。
那意思是,过了啊,老王,别闹的太大了……
看着底下的沈敬,王文也皱了皱眉,他是知道沈敬的性格的,向来吃软不吃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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