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至此,张輗算是彻底明白了过来,怪不得看太上皇的样子,直接就先入为主的觉得,天子一定会打这场仗。
什么朝臣的反对,边境黎民的安危,说到底,都只是权衡利弊而已。
易地而处,如果太上皇坐在皇帝的位置上,单是能够给皇嫡子降生镀上一层光环这个理由,就足以让他力排众议,下定开战的决心了……
如何胡搅蛮缠
马车很稳当,哪怕路面偶尔崎岖不平,搁在案上的茶水,也没有丝毫飞溅出来。
张輗的疑惑得到了答案,但是,他不仅没有任何高兴的神色,反而变得更加沉重了起来。
半晌之后,杯中茶水已凉,张輗问道。
“国公爷,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此次皇后娘娘,真的诞下嫡子的话,又当如何?”
口气晦涩莫名,令人难以揣测其意。
朱仪眸光闪动,抬头望着张輗,没有说话。
马车当中安静了片刻,朱仪开口道。
“世伯,你太杞人忧天了,太上皇着急,是因为他老人家久居南宫,对朝事插不上手,但是,我还是那句话,你我是站在朝堂上的人,所以,所看所虑不同。”
“若皇嫡子真的降生,朝堂之上,宫闱之中,或许会有大变故,但是,再大的变故,也终是有踪迹可寻的,朝野上下,文武勋戚,各方势力环环相扣,我等谨守本心便是,不可过分客观,但是,倒也不必妄自菲薄。”
这番话避开了张輗隐隐透出的重点,让他不由有些失望。
但是,也只是片刻,张輗就收拢了心神,将那一丝遥不可及的念头给抛到了脑后,道。
“国公爷说得对,是我着相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过往不可追,来事不可知,还是把握当下,才能心安。”
话说到此,张輗又想起之前朱仪当着陈懋等人所说的惊人之言,更觉得对方才是眼明心亮之辈。
说到底,朝局波谲云诡,利益才是永恒的,说什么要将眼光放长远,都是扯淡。
人正该争的,就是眼前之利!
说白了,拿到手里的才是自己的,英国公府过往做了这么多的事情,但是,一直都隐于幕后,甚至有些时候,愿意为了大局牺牲,可到了最后,还不是鸡飞蛋打。
再看看人家朱仪,不声不响的,拿回了爵位,取得了太上皇的信任,如今在朝堂上,也借太上皇的声势,得了一席之地,原本摇摇欲坠的门楣,短短半年的时间,面子里子都挣了回来。
原因何在?
说白了,这位就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
仔细想想,成国公府在整个过程当中,也有不少冒险付出之处,但是,梳理一下就会发现,朱仪每每冒险,别管话说的再漂亮,都必定是看到好处才肯出手。
这一点,就是张輗所难及的。
他有些时候太过优柔,进取不足,或许这也是事到如今,虽然他一直勉力维持,但是,英国公府依旧江河日下的原因所在。
于是,二人相顾无言,不久之后,便在前头的路口分开,各自回了府邸。
…………
冬日的第一场雪,来的比往昔要早一些。
一夜过后,京师上下,便已然积了薄薄的一层,乾清宫的炉火,自然是早就升起来了。
这些日子,朝堂上仍旧在为边境情势争执不下,但是,对于朱祁钰来说,无论朝堂上闹成什么样子,他的作息是雷打不动的。
今日并非朝会,也没有经筵,晨起之后,他罕见的抽出了些时间,来到了乾清宫旁的学堂当中。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如今天色刚蒙蒙亮,但是,清脆的读书声,已经从学堂当中传了出来。
朱祁钰站在窗户外头,看着屋子里头七八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娃娃,眼中忍不住闪过一丝笑容。
关于为皇子皇女启蒙这件事,前世的时候,朱祁钰栽过跟头,所以,这一世就十分谨慎。
按他的想法,原本是打算再等一等的,但是,碍着济哥儿好几次明里暗里的表达了读书的念头,朱祁钰便也慢慢起了心思。
当然,除了济哥儿之外,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朱祁钰想要连带着皇女的教育也抓起来。
毕竟,慧姐儿这个小疯丫头,到底还是要出嫁的,读读书也好磨磨她的性子。
只不过,这件事情拖延了许久,一直都未能成行。
别的都还好说,但是,唯独这老师不好找。
按理来说,一般皇子启蒙,都是由宫人太监来做,胜在方便易行,反正是认几个字而已,也不算难,有点学识的内侍完全是可以胜任的。
但是,自从出了王振那档子事儿,朝中上下对此显然就有些忌讳了。
当然,他们的主要精力,都放在太子的身上,寻常的皇子并不那么在意,更不要提皇女了。
不过,这些大臣们不在意,但是朱祁钰自己却要考虑。
何况,按照他的打算,这个学堂要开,就不是单给慧姐儿还有济哥儿开的,除了他们两个,还有南宫的几个皇子皇女,也要一并教了。
他和朱祁镇两个人之间的恩怨抛开不谈,毕竟都是朱家子孙,有些事情是要提前考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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