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一会,再度回转的时候,他们的手中,已经各自多了一摞厚厚的奏疏。
将这些奏疏放在御案上,天子随手翻了翻,方又抬头,看着王翱和俞士悦,神色颇有几分为难,道。
“不瞒二位先生,这些日子以来,朕接到各地宗室上呈的奏疏,都快要摞成山了。”
“这里头,有诸王长辈的,也有普通宗室的,其内容大同小异,基本上都是弹劾于谦跋扈擅权,任意妄为,欺压宗室,强买强卖的。”
一边说话,天子一边挑挑拣拣,拿出了好几本奏疏,然后命人递了下来,给王翱和俞士悦看,好证明他所言非虚。
二人面面相觑,苦笑着接过奏疏翻看起来,与此同时,天子继续大倒苦水,道。
“朕当然知道,于谦在各地整饬军屯,难免触动宗室们的利益,所以这段时日以来,朕一直竭力安抚宗室,支持于谦推行大政。”
“但是,二位先生也要明白朕的难处,诸王藩屏社稷,位犹为重,于谦虽是为朝廷政事,但是有些手段,确实不妥。”
“便如这份,一个月前,镇平王奏,于谦指使地方州府强夺王府私田……”
“还有这个,半个月前,永安王奏,有衙役借清丈之名,强闯王府田庄,打伤田庄护卫十余人……”
“这个,一个半月前,唐王奏,于谦亲自带人,擅闯王府,有犯上之举……”
看着天子一件件的开始数,底下的王翱和俞士悦二人脸上苦笑之意越来越浓。
他们哪还能看不明白,虽然天子表面上没什么反应,但是到底,还是生气了。
不过,于谦毕竟是进谏,而且说的也都没错,所以,天子没法直接发火,这不,就开始找茬了。
就刚刚天子说的这些事,他们都清楚的很。
其中有些是宗室胡搅蛮缠,譬如镇平王,他所说的王府私田,根本毫无根据,连私田都不是。
‘强夺’倒是真的,但是,在此之前,于谦已经命人将所有的田契,以及其流转过的户主,都清清楚楚的查验过一遍,并且数日派人送到镇平王府。
可是,镇平王就是躲着不肯交田,无奈之下,于谦才派人强行接管。
还有那唐王,仗着自己在地方根深蒂固,屡屡将于谦拒之门外,地方州府忧惧唐王势力,推脱不敢动手。
为了让唐王露面,于谦亲自在王府外等了足足一个时辰,最后实在没了办法,才闯了进去。
当然,这件事情,如果上纲上线的话,于谦的确做的不妥当。
但是,整饬军屯本就困难重重,如果说事事顾忌,那就不知道要耽搁到什么时候去了。
至于永安王所奏的,的确是于谦的问题,驭下不严,有地方州府在公文没有准备停当的时候,和王府护卫发生了冲突。
可说到底,还是那句话,整饬军屯,事务庞杂繁多,就算是于谦,也不可能面面俱到。
就算他自己能够谨言慎行,可底下具体执行的人,难免会有不周到的地方。
当然,这些事情,到最后都会归结到于谦的头上。
毕竟这是改革,触动别人利益的事,即便是于谦,也不能保证自己的所有手段,是没有一点问题的,最多,他也只能保证自己不被抓住大的把柄。
但是,像这种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扯皮事情,肯定是一抓一大把,避免不了的。
以往的时候,有天子压着,自然是平安无事。
但是现在……
二人看着像小孩子发脾气一样的天子,不由感到一阵头疼,踌躇片刻,王翱开口劝道。
“陛下为朝廷大政呕心沥血,臣等自然明白。”
“诸王皆是宗亲,若无陛下一力坚持,整饬军屯之事,又如何能如此顺利?”
“只是,诸王所奏之事,或有偏颇之处,如今正值整饬军屯的关键时刻,尚需陛下同臣等上下一心,方能功成。”
闻听此言,天子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道。
“先生所言,朕自然明白,整饬军屯的大政庞杂,而且,触动各方利益,容易遭受攻讦,这是难以避免之事,于先生的品性,朕自然是信得过的。”
“但是这段时间,岷王叔祖,已经进宫来寻朕多次了,带来了不少长辈的家信,明里暗里,说的也是这桩事,如今叔祖还在偏殿等着呢,不出意外的话,还是因为这个。”
“毕竟都是宗亲,朕也不可能一直压着,倘诸王真的怨气深重,闹出事端来,恐怕难以收拾。”
“距离年关已经没有多长时间了,于先生在地方的时间也不短了,军屯大政事关社稷百姓,还是当竭尽全力,一心用事,争取能在年前将此事告一段落……”
得,明白了……
王翱和俞士悦对视一眼,皆是听懂了天子的用意,这番话看似是对他们说的,其实是对于谦说的。
总结下来,核心意思其实就一句话……
管好你自己!
八面玲珑岷王爷
雪越下越大,天空也变得阴沉沉的。
乾清宫外的广场上,早已经被覆上了一层雪白。
王翱和俞士悦被怀恩领着出了大殿,看着眼前银装素裹的紫禁城,眼中的忧虑之色,却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住。
≈lt;div style=≈ot;text-align:center;≈ot;≈gt;
≈lt;script≈gt;read_xia();≈lt;/script≈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