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4节(2/2)

“但是,朕得管,你明白吗?”

扑面而来的威势沉沉压来,让宋文毅不由自主的弯了弯腰,踌躇片刻,他小心的开口道。

“请陛下垂训!”

于是,天子的声音再度响起,多了几分认真。

“有些事情,地方的官员管不了,朝廷也不好管,因为,朝廷的官要讲道理,要讲礼法,要讲人情,这没什么错,其实这些,朕也要讲,但是讲了,就没法管,所以,朕需要一个,不讲这些的人。”

“宋文毅,朕已经命人在宫中新开了一个衙门,矿税监,打今儿起,你就是矿税监的掌印太监,宫里的内侍你尽可以挑,你要做的就一件事……”

“这次借着地龙翻身巧取豪夺,趁火打劫的这帮人,吞进去多少,就让他们给朕吐出来多少。”

“也莫说朕不给他们机会,他们不是喜欢对官府说,都是自愿低价买卖吗,既然是买卖,那就得有买有卖,就按他们当初买回来时的一半,朕再买过来,想必,他们也是肯的。”

“这些田地,都归到皇庄里,银子从内库里支,到时候王诚会帮你,朕只跟你提两点,第一,不许欺压小民,无故掠夺小民之田,只取巧取豪夺之田,第二,不得苛待皇庄中的佃户,明白吗?”

说着话,朱祁玉看了一眼旁边王诚,后者立刻会意,上前道。

“宋公公,皇庄如何管理陛下曾有特旨,其中繁复,咱家回头与你细说,其中最关键的有两处,其一,是对皇庄中耕种的佃户,皆需登记造册,租种田亩,一丁至多十五亩。”

“其二,皇庄田亩,照官田税赋二倍交租,此后逐年递减,一年减半斗,至与民田税赋同,则不再减,年限以累计而算,若遇大灾,可酌情蠲免,若有蠲免,则次年不减,若租种佃户死,则新租佃户,需依最初之赋缴纳,重新逐年计算……”

看着他

原本,宋文毅还在疑惑,天子说的不许苛待佃户是什么意思,但是听王诚这么一说,他顿时就明白了过来。

要知道,如今大明的赋税,以田赋为主,但是具体的田赋数量,却各不相同。

各地的田亩,大致可分为军田,民田,官田等不同种类,又不同田亩之间,依照地区不同,田地出产不同,税赋也各不相同。

其中,税赋最高的,当属苏松地区,这其中原因复杂,民间也众说纷纭,许多百姓认为,是当初太祖皇帝攻打江南地区时,当地百姓依附张士诚,所以后来大明立国之后,便对苏松地区科以重税。

这种说法不能说全是假的,但是,却并不全面,抛却主观因素来讲,自唐以后,因为种种原因,南方相对安定,经济发展的也很快,具体的说,就是农田开垦的数量大增,与此同时,南方的气候也相对适宜,田亩产量更高。

相对而言,北方地区战乱频繁,再加上气候变化,产量不断变低,再加上越靠近北方,越临近边境,即便是和平之时,也多有扰边之时发生,这就导致北方百姓所面临的环境更加恶劣,偏偏种地又是一个极其依靠环境的事,一旦错过农时,来年收成必然大减。

这一增一减之下,对于朝廷来说,其实只能选择对南方科以重税。

一般来说,苏松地区科税,民田一般在五斗到八斗之间,官田要重一些,在六斗到一石之间,这个税率,大约占收成的二成到四成之间,不可谓不重。

但是,如果单纯从数量上来说,即便是税赋最重的官田,交完田赋之后,也可以剩下两石左右的粮食,可如果是在北方,虽然交的田赋相对较低,只有两斗到五斗,但是,种种原因之下,他们每年结余的粮食,其实还剩不了两石。

朝廷要考虑的,除了如何征收赋税,更多的,是要维持地方的稳定,更要让老百姓活命。

毕竟,对于田亩的科税,无论是官田,军田还是民田,都是不可避免的。

但是,真正种地的老百姓,却并不一定有自己的土地,如果是租种地主的佃户,那么,除了在缴纳朝廷的田赋之外,还要给地主缴纳地租,这般叠加起来,真正能够落到佃户手里的,其实大约也就是两三成左右。

当然,这说的是数量最多的,只是小有财富的地主,并不是指的乡绅。

所谓乡绅,大多数都是家中有功名的地主,按照规制,这些人名下的田亩,是可以免征田赋的。

从这个角度来说,天子如今的皇庄,其实也是这样的存在。

皇庄内的田地,属于天子的私田,所以,并不需要缴纳税赋,只需要向天子这个大地主缴纳田租便可。

真正让宋文毅感到意外的,是刚刚王诚所说的,管理皇庄的方法。

要知道,大多数的乡绅不必缴纳田赋,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原本由朝廷收取的田赋就不收了,相反的,他们会将这些田赋加进地租当中,收入自己的腰包。

所以,对于最底层的佃户来说,他们最想要的,永远都是拥有属于自己的田地。

因为,只有自己有了田,那么才能只交朝廷的田赋。

虽然说,有些地方朝廷科以重税,但是,民田至多也就是八斗,大约是每年收成的两成,剩下的八成,都是归自己的。

但是,如果是给别人当佃户,那么,无论朝廷的田赋是多少,最终落到他们手里的,其实都只有少得可怜的两成,也就勉强足够果腹罢了。

这话说起来残酷,但就是事实。

而且,各个地方都是如此,宋文毅自己的田庄当中,也是按照八成的租子收的,只不过,每年真正能够收上来的,其实也就六成左右罢了。

正因如此,宋文毅才会如此惊讶。

按照王诚的说法,皇庄田亩,按照官田税赋二倍交租,也就是田亩产量的六成到七成左右,这是一个很正常的田租比例。

但是,这个比例并不是年年如此,而是每年减半斗,按照这个比例来计算,如果一个佃户,连续为皇庄耕种田地五到十年,其田租便可下降到和官田等同。

如果说连续耕种十到十五年,那么,就会下降到和民田的税赋等同,和民田的税赋等同,其实也就意味着,这些田亩实际上已经归这些佃户所有了。

虽然说,这些田亩不可继承,但是,这对于普通的佃户们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

因此一时之间,宋文毅也有些迷惑了。

要知道,刚刚天子说的明明白白,让他当这个矿税太监,就是要让那些乡绅把收进去的田亩,都吐出来。

虽然天子没有明说,但是,宋文毅又不傻,天子说‘自愿买卖’,那宋太监,有的是法子让他们自愿。

说白了,这其实就是硬抢!

所以,宋文毅本以为,天子是想要扩大皇庄,让其继续膨胀,和皇店一样,成为内库稳定的财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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