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谦低下头,重新斟了杯茶,望着升腾而起的热气,他的神色也变得有些复杂,道。
“或许如此吧,陛下圣心如渊,非我等可以揣测,说到底,藩王宗室,乃是陛下血脉之亲,事已至此,一切已成定局,再说这些,又有何用?”
“你……”
俞士悦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看着于谦的样子,却突然又觉得有些兴致阑珊。
静静地看了于谦片刻,俞士悦最终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轻轻的摆了摆手,道。
“既然你心中已有定计,那我也不再多费唇舌,你自己好自为之便是。”
说罢,俞士悦叹了口气,便想要告辞离去。纑
只不过,临出门的时候,他想了又想,还是忍不住转过头来,开口道。
“你近些日子不在朝中,有很多事情怕是并不清楚,这段时间,朝中并不安宁,你这两年在朝中声望愈隆,又有陛下相护,所以,很多人不敢招惹。”
“但是,这次诸王这么一闹,恐怕有那么些人,就要暗中动心思了,你……总之,该说的话,老夫都说了,也算不负你我相交多年的情谊。”
这番话说完,不待于谦有所反应,俞士悦便转过了身,径直离开了于府。
罕见的,这一次于谦并没有起身相送,他就这么坐在原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夜色渐深,烛火摇动。
不知过了多久,桌上的茶水已经渐凉,碧色的茶水倒映出于谦复杂的神色。纑
书房中响起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于谦端起眼前的茶杯,一饮而尽。
凉茶入口,香气早已散尽。
所余者,无非苦涩而已……
区别对待的岁禄
随着这次文华殿奏对的结束,各家藩王勉强也算是有了并肩作战的情谊,大大拉进了原本相对陌生的距离。
诸王此次进京,本就是为了给整饬军屯一事讨个说法,如今此事已经尘埃落定,他们自然也就闲了下来。
不过,闲下来之后,他们才发现,自己是真的没事可干。
前次进宫闹了一场,虽然说针对的是于谦,但是,想必天子也不会高兴,这会进宫去,明摆着是找不自在。
可是,不进宫的话,他们又没地儿去,这里是京师,天子脚下,虽说繁华,可是逛上几日,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朝中的大臣,向来不太敢和藩王结交,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礼节性的递个拜帖过来,平日里头相熟的人和消遣都不在,当真是无聊的紧。
要说这些藩王当中,尹王和襄王协理宗学,到底还算是有些事做,周王和鲁王年纪大了,辈分又高,呆在他们面前也不自在,所以,秦王,郑王,宁王这几个年纪相彷的藩王,平日里没事也就聚在一起宴饮,聊做消遣,打发时间。
十王府中,丝竹之声阵阵,底下女子舞姿翩迁,身形绰约,宛如蝴蝶翻飞。
看着秦王和宁王两个人专注的样子,一旁的郑王朱瞻埈不由打趣道。
“二位,这歌舞瞧着看看便好,京师不比封地里头,这些舞女,可个个都是教坊司的人,在礼部登记造册的,要给她们赎身,可是得请陛下旨意的。”
这一番话,说的对面二人一阵大笑,秦王朱志??在他们几个里头算是最年轻的,闻听此言,倒是真的思索了片刻,道。
“那倒是可惜,教坊司的人,的确和一般俗流不同,清雅绰约,怪不得太上皇喜欢。”
说着话,朱志??嘴角露出一丝神秘的笑意,道。
“说来,我倒是听说当初太上皇回朝,从教坊司拨了不少女子侍奉,如今南宫里头的好几位娘娘,都是教坊司出身,可见,这教坊司的女子,不仅是歌舞出众啊……”
说罢,他和宁王对视了一眼,脸上的笑容心照不宣。
倒是一旁的郑王朱瞻埈脸色沉了沉,道。
“什么娘娘,不过是以色媚上的婢子罢了,整日里缠着太上皇宴饮,沉湎酒色也就算了,据说前些日子,有几个连端静皇后都敢顶撞,简直没有半点规矩。”
“也就是端静皇后性子与世无争,不予他们计较,不然的话,早该将她们都打杀了。”
这话题有些敏感,朱瞻埈是亲皇叔,所以说起来毫无顾忌,但是,其他两位却并不想掺和这档子事。
默契的对视了一眼,宁王的目光扫向地下的舞女们,道。
“这么说来,这些女子身上,怕是真有过人之处,不如,今天就让她们几个留下侍奉,陛下那边,回头去报一声便是,不妨事。”
按例来说,教坊司都是清倌人,但是实际上,除了少数技艺极其出众,负责专门为宫廷献艺的女子之外,其他人既然进了教坊司,想要保持清白之身基本不可能。
就算是普通的官员,有时候宴饮也会召教坊司的女子陪侍,更不要提他们藩王的身份了。
别说是留下陪侍,就算是不打招呼的带走几个,朝廷无非也就是不痛不痒的斥责一番罢了。
这种事情,对于诸王来说,都是司空见惯的小事,不过是用来转移话题而已,朱瞻埈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轻咳了两声,便不再提南宫的事,转而道。
“话说回来,这好几天都过去了,朝廷上下,这段时间也议论纷纷的,可于谦那边,怎么什么动静都没有,他不会想反悔了吧?”
啊这……
宁王和秦王二人相互看了看,随后,宁王拧起眉头,道。
“不可能吧,陛下金口玉言,虽然没有下明旨,可是咱们这么多藩王,还有大臣在场听着,那于谦难道敢违抗圣命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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