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见得吧……”
说着话,朱祁玉叹了口气,看着沉翼道。
“皇庄究竟是什么章程,别人不晓得,但是沉卿你总是了解的,代王叔下个月就要进京了。”
“他此次进京,不仅仅是为了谢恩和督促代王府的营建,更重要的,是代周王叔祖等几位宗亲,禀呈皇庄的进度,这个时节,朝堂上闹出这样的事情,代王叔会怎么想?宗亲们,又会怎么想?”
“到时候,各地藩王们再闹起来,你户部,可能招架的住?”
这话问出来,沉翼倒是陷入了沉默当中。
的确,皇庄一事,并不像群臣现在看到的这么简单,当初代王堵了户部的门,虽然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为了让户部答应移藩之事,但是,明面上,他却有别的理由。
那就是,整饬军府时,代王府主动清偿给朝廷的田地,这些田地,按当初朝廷的谕旨来说,是要给予补偿的。
可朝廷就这么大的盘子,一时之间,他哪来的钱粮清偿呢,当初说的时候,可没料到天子的手腕如此过人,短短一年的时间,就把各地的军屯都收拾了出来。
所以说,代王实际上是来要钱的,而最终,解决此事的方案,实际上就是皇庄。
朝廷允许藩王加入到皇庄的经营当中,并且从中取利,以此类抵偿军屯当中朝廷应拨付的钱粮。
在这件事情当中,藩王虽然失去了对田地的所有权,但不必再提心吊胆,担心朝廷秋后算账,虽然田租比之前要少一些,可如果皇庄的收益能够达到预期的话,其实也差不了多少,更重要的是,可以获得一部分在地方上的权力,这对于被禁锢已久的藩王来说,至关重要。
而对于户部来说,这些田亩原本
被隐匿下来,无法对朝廷提供任何的税源,如今虽然是以皇庄的形式,仍旧由藩王来负责,可皇庄归属于地方和户部双重管辖,既甩掉了那一大笔赎买银,又保证了这些田地的税源。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这其实是一件双赢的事,当然,不合法度是肯定的,但是为了能少出那么一大笔钱,而且尽快甩掉军屯的麻烦,沉翼也只能认了。
可现在,有人再拿这件事情来做文章,就让沉翼有些头疼了。
天子的意思很明显,如果说,朝堂上一直就此事议论纷纷,闹个不停的话,那么,藩王们闹起来,最终的压力,还是会来到户部的身上。
说白了,皇庄不行,那就给钱!
什么?没钱?没钱就把田地还回来!
见识过代王大马金刀的堵了户部的门之后,沉翼很清楚,这帮藩王胆子大的要命,真要是把他们惹急了,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那个王竑,虽然有点愣头青,但是,不得不说,他说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户部如今也不宽裕,呃,应该说,户部就没有宽裕过,赈灾的钱银虽然现在具体数目没有出来,但是按照这次的灾情来看,肯定不会少。
这种时候,要是藩王再厮闹起来,将矛头对准户部,他的日子可就不是难过两个字可以概括的了。
“这,陛下,您知道的,户部如今的钱粮,的确吃紧,代王府那边,您能不能……”
眼下不是在朝上,所以,沉翼倒也不必太过顾及影响,踌躇片刻,他还是小心的开口问道。
说到底,沉尚书不是那么好蒙骗的,藩王闹事,的确是让人头疼,可也得分对谁。
当初代王堵门那件事,若是没有皇帝的默许,借他三个胆子,恐怕也不敢这么干。
所以,别看皇帝说的这么严重,可在沉翼看来,以皇帝的手段,如果他想要压下这帮藩王,绝对是有办法的。
事实上,打心底里说,沉翼也觉得,代王府的修建可以暂缓,只不过……
“代王府不仅不能停建,而且要尽快修好!”
面对沉翼的期待,朱祁玉无情的摇了摇头。
代王移藩,不仅仅是宗室之事,更重要的是,代王到漳州府去,是负有任务的。
他当然知道,天灾之下,户部的钱粮吃紧,但越是吃紧,移藩之事越不能耽搁,否则,便是遥遥无期了。
因此,他也只能为难为难户部了……
见此状况,沉翼不由叹了口气,果然如此,虽然他不清楚,天子为何如此偏爱代王,但是,在移藩这件事上,天子的决心之强,是早就应该料到的。
“不过……”
看着沉翼垂头丧气的样子,朱祁玉略显无奈,口风到底还是松了松,道。
“虽然不能停建,也不能缓建,但是,代王府的仪制上,可以削减一些,这件事情,待代王叔到了京师,你可以和他详谈,不过,朕还是那句话,灾情要处置好,代王府也不能耽搁,明白吗?”
“臣遵旨!”
沉翼无奈的点了点头,并没有因为天子给出的‘恩惠’而感到高兴,相反的,他很清楚,这根萝卜,可没那么好吃下去。
天子这话的意思,摆明了是,要让户部来解决代王府一事,这次早朝上,虽然暂时将这帮御史压了下去,可是,要不了多久,他们一定会重提此事。
看如今天子的样子,十有八九,是要让他来解决掉这些人了,可问题是,他一个户部尚书,怎么搞定这帮御史啊……
赈灾人选
作为一个好皇帝,就应该懂得把压力分担下去。
把王竑这个老顽固交给了沈翼去解决,朱祁钰接下来自然该考虑的,就是赈灾的人选了。
刚刚在朝上的时候,沈翼好几次都想提起这个话题,但是,都被朱祁钰阻拦了下来,原因就是因为,这次赈灾的人选,他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夜,英国公府。
花厅当中,朱仪和张輗二人坐在主位上,在他们的旁边,则是许久未见的朱鉴和刚在二人面前碰了一鼻子灰的徐有贞。
“老夫今日前来,是有两桩事情,想要和国公爷还有二爷商议。”
和最近活跃不已的徐有贞不一样,朱鉴这段日子,一直低调的很,哪怕是上次主审于谦的案子,他也只是将事情办的中规中矩,没有任何要出彩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