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9节(1/2)

“朕知道了。”

随后,便示意让王竑退下,不过,王竑明显不愿意就此罢手,而是继续抬手,道。

“陛下……”

见此状况,朱祁钰眸色一冷,目光也变得有些凌厉起来。

平心而论,刚刚王竑的那番话,已经是很出格了,穷兵黩武这样的词都用了出来,此刻朱祁钰没有责怪他,已经是看在要保言路通畅的份上了。

但是,他优容言官是一回事,可底下臣子,不依不饶的一再冒犯他这个皇帝的威严,却又是另一回事。

感受到这道略带寒意的目光,王竑的口气略微一滞,不过,也仅仅是片刻,他便坚定信念,打算继续上奏。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殿中却响起了一道声音,截住了他的话头,道。

“陛下,臣以为,王副宪所言不妥!”

众人循声望去,脸上纷纷露出惊讶之色,不为别的,因为说话之人不是别人,竟是阔别京师已久,近日才刚刚回京的,于谦!

看到是于谦开口说话,王竑明显也有些意外,话头理所当然的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于谦迈步来到殿中,对着上首拱手道。

“陛下,方才王副宪说,倭寇乃癣疥之疾,朝廷只需厉行海禁,便可保沿海无虞,此言实为大谬!”

谁也没有想到,于谦刚一开口,就是如此不客气,话说的如此斩钉截铁,丝毫不给王竑留一点面子。

再看王竑,听到这番话,果不其然,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

不过,于谦却并没有任何要收手的意思,转过头来,面对着王竑,直接了当的的开口,道。

“所谓溥天之下,莫非王土,无论是沿海还是沿边,皆是我大明疆土,其中百姓,皆是陛下臣民,王副宪刚才言之凿凿,所谓倭寇为癣疥之疾,不过是觉得,他们无法像蒙古一般威胁朝廷而已,但是,你可曾想过,沿海各地的百姓,受倭寇侵扰的日子吗?”

“身为朝臣,守土安民,皆是我等职责,岂可因前废后?”

“于少保此言,未免言过其实了吧?”

王竑刚刚是因为没有想到,于谦竟然会和他持对立的意见,此刻反应过来,立刻便道。

“我当然知道,沿海百姓受倭寇侵扰,但是,这并非朝廷不管,实则是倭寇太过狡猾,劫掠之后即奔回海上,即便是地方官军出动,也难以捕捉行踪。”

“何况,即便是大军出征,难道就真的能保百姓安宁,我看未必吧?劳师远征,靡耗无算,到了最后,却草草收场,这难道就是于少保想要的吗?”

这话看似是在回应于谦,但是,话里话外,说的却无疑是执意要出兵的皇帝。

见此状况,朱祁钰的脸色又沉了几分,于谦注意到了这一点,神色也开始变得严厉起来,道。

“大军尚未出征,王副宪如何能够确定,大军会草草收场?难不成,王副宪曾经亲临沿海,剿过倭寇?”

一句话问的王竑有些语塞,当然,更重要的是,于谦虽然遭贬,但是,一则他的官位仍是右都御史,要比王竑高,二则,要论在朝的声望和地位,王竑和于谦压根不是一个级别。

原本于谦平静的时候还好些,此刻口气变得严厉起来,莫名的便有一股气势。

随即,于谦继续道。

“倭寇之患,或许在太祖陛下立国之时,尚不算大患,可是,时至今日,若再以为倭寇不足为虑,则是祸国之言!”

“远的不说,代王秉承朝廷圣命,在漳州府设藩建府,堂堂藩王府邸,营建过程中,竟屡遭倭寇袭扰,可见沿海一带倭患之祸,早已经并非如王副宪所以为的那样,只是在海上劫掠出海渔民,而是早已经转向陆上,有害地方。”

“倭寇泛滥至此,原因便在于朝中有诸多大臣,和王副宪一般,觉得只要厉行海禁,便可安枕无忧,而事实却是,单单禁止百姓下海,却对倭寇不加管束,任其发展,只会让其势力愈发壮大,直到最后,威胁朝廷安危!”

“代王府一事,已经可见此趋势,岂可期许置之不理,陛下此时动兵清剿,正是圣明烛照,运筹帷幄,故而,此时反对出征剿倭者,实则才是国之奸臣也!”

说到底,于谦也不是吃素的。

王竑把话锋对准他,借于谦来暗指天子出兵必然是徒劳无功,结果反手于谦的词锋,也变得犀利起来,张口便给了王竑一个不是蠢就是奸的评价。

不过,于谦的这番举动,毕竟和他一直在朝中的主张有些不同,以至于,看到他的一系列举动,其他的的一干重臣,都不由露出了一丝沉思之色……

意外状况

虽然说,事情已经过了半年之久,但是,于谦出京之前,那次宫门跪谏,直到现在,依旧被朝堂众臣给津津乐道。

对于朱祁钰这个皇帝来说,那当然是一次很不愉快的经历,可放到朝堂当中来说,面对皇帝的诏旨秉公直谏,被屡次责罚仍旧不改其志,甚至于到最后被捕入诏狱当中,无论是哪一桩,都是士林所追捧的清正谏臣形象。

不过,那件事情,落在其他的重臣眼中,却又有不同。

到了他们那等地步,很多事情基本上是没有秘密的,有的只是主张和选择的不同。

皇庄一事,其实并没有大的毛病,就算里头有问题,但是,也没有到要全盘推翻的地步,这一点,如今各个藩地中铺开的皇庄便可见一斑。

这并不是什么难看出来的事,从这个立场出发,再去看于谦宫门跪谏的举动,其实就能察觉出其背后隐藏的更多东西。

说白了,于谦真正要谏阻的,不是皇庄本身,而是天子不经朝议,圣旨直下的举动,是天子乾纲独断的作风。

如果看不明白这一点,那么,在朝堂之上,便始终是被人牵着鼻子走的庸碌之辈罢了。

以此为基础,再看眼前的局面,就非常有意思了。

要知道,这次动兵沿海,虽然不像皇庄一样,是直接下发的圣旨,但是,也不过是私下找了几个大臣简单商议了一下而已。

而且,参加过那次小规模会议的人都很清楚,天子根本就没有给商量的余地,一上来就定下了大的基调,所谓商议,不过是商量具体该怎么办而已。

对于朝廷群臣来说,这依旧是一道直发的圣旨,并没有事先在朝会上进行任何的讨论。

可是,对于几乎是同样作风的一件事,于谦这次的态度却截然相反,这不得不让在场的重臣,都感到有些诧异。

要知道,如果不是天子事先召他们已经把话说死了,其实很多的大臣,尤其是以某户部尚书为代表的一拨人,也是反对出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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