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头写的基本和张敏所说的一致,不过,很多细节都比较简略,而且,笔迹也不够整齐,看得出来,是匆忙写就。
将奏报放下,朱祁钰拧起眉头,目光落在一旁的舒良身上,问道。
“怎么回事?”
如今的局面并不难理解,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舒良刚刚禀报的,并非是全部的实情。
不过,舒良到底是久在御前侍奉的人,周全是最紧要的,所谓未虑胜先虑败,听到天子此言,舒良上前低头,道。
“回皇爷,奴婢也是刚刚得的底下人禀报,得到消息时,奴婢奉旨去清点搜集来的薪炭,刚刚从宛平县赶回来,未及查清事情的来龙去脉,贸然上禀,请皇爷恕罪。”
这话说的可谓是滴水不漏,毕竟,舒良堂堂的东厂提督太监,每天有多少的事情要忙,怎么可能亲自去盯着一个区区的大兴县,很多消息,自然是只能听底下人的禀报。
而且,对于东厂来说,不管林聪是出于什么缘由抓的人,抓了就是抓了,天子吩咐下来的差事,是尽快筹集更多的薪炭,如今刘安的人和薪炭都被县衙扣留,自然是赶紧禀报上去,至于其他的细节,别说那林聪抓人之前没有知会东厂,就是提前说了,他耽误皇帝吩咐的差事也是事实,对底下的宦官们来说,这才是最紧要的。
所以,这件事情无论如何,也怪不到舒良的身上,最多也就是一个驭下不严的过错,但是,舒良也说了,他之所以没有仔细核查,是因为在忙着皇帝的差事,别人不知道,但是沈翼清楚,舒公公这回可是给朝廷筹集了几十万斤的薪炭,总不能要求他差事办的妥当,还得事必躬亲,每个细节都仔仔细细的核对,那也太为难人了。
当然,这件事情到底是无意还是有心,恐怕就只有舒公公自己知道了……
朱祁钰自然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人,闻听此言,面色稍缓,道。
“也罢,这不是你的错,既然如此,大兴县你不必去了,先回去把搜集来的这些薪炭清点清楚。”
“怀恩?”
“奴婢在。”
听到天子的声音,怀恩立刻上前,随后,天子继续吩咐道。
“传旨给五城兵马司,调一千官军前往大兴县,维持秩序,防止再生变乱,务必保证皇庄和县衙的安全,另外,让顺天府尹立刻赶往大兴县主持大局,安抚民众,待局面稳定下来后,召矿税太监刘安和大兴县知县林聪一同前来觐见。”
“遵旨……”
于是,这件事情便就此平息下来,一旁的沈翼也总算是放下心来,天子既然没有派舒良去,便说了,还是对这件事情起了疑心的。
宦官的优势,无非就是在于可以随时面圣而已,只要林聪能够面见天子,将事情给说清楚,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事了。
不过,让沈翼没想到的是……
翌日,武英殿中,沈尚书茫然的看着身边的一干内阁大臣,还有吏部,刑部两位尚书,连带着都察院的王竑。
这么多的大臣,目光齐齐落在殿中的林聪和矿税太监刘安身上,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召他们过来的事情,都已经知道的,就是因为大兴县的事情。
圣旨一下,消息自然就瞒不住了,京畿之地,起了民乱,不是小事,所以各个大臣,都不免关注了一番。
但是,也仅仅只是关注了一下而已,作为大兴县知县,林聪的处置得当,百姓刚刚围堵到皇庄外头,就被他给及时控制,随后也及时禀报了朝廷。
五城兵马司和顺天府带人赶到后,也很顺利的控制了局面,那几千斤薪炭,在天子的恩典下,最后打算按照官府登记的户籍,依据人头数分下去,朝廷分文未取。
虽然因为时间关系,现在只是刚刚开始分发,但是百姓的情绪已经完全被平复下来,除了几个带头闹事的被抓,这件事情几乎已经用最快的速度被消弭于无形。
可以说,对于朝中的一干重臣来说,这事情到此就已经结束了,毕竟,天下这么大,尤其是在这种灾年,像是这种程度的民乱,时有发生,既然没出什么大事,自然也就不必放在心上。
就算是林聪在处置的时候,和矿税太监发生了什么误会,或者是真的有什么越权的行为,也不至于把他们这么多人都叫过来吧,这么点小事,天子一句话不就定了……
不过,无论他们再怎么兴致珊,可是,天子既然召他们过来了,自然就得好好听着。
于是,在一种重臣的注视下,林聪和这个叫刘安的矿税太监,便正式开始了御前对质。
代为问话的,是内阁次辅俞士悦,一方面,是因为昨天的奏疏,是他最先接到的,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位俞次辅谙熟刑案,早是做熟了的事情了。
“林大人,昨日大兴县民乱,你上奏称,是有百姓受人煽动,进而围攻皇庄,为了保护矿税太监刘安,所以才将其带到县衙看守,可是,刘安却说,是你带着衙役闯进了皇庄,强行将他带回到县衙看押起来,对此,你作何解释?”
这话一出,殿中的一众大臣挑了挑眉,看来,这位刘太监,对林聪的态度可不算好啊。
按照道理来说,林聪将刘安带走,是为了保护他,这种情况之下,刘安又怎么会倒打一耙,反过来说是林聪强闯了县衙呢?
面对众人质疑的目光,林聪倒是不慌不忙,拱手道。
“次辅大人明鉴,当时情况混乱,下官得知有人强闯皇庄,先带衙役到了现场,同时派出人手调查具体的情况,后来现场的百姓言称,他们得知消息,说刘公公要将大兴县所有的薪炭全部运走,高价在京城卖出,这些百姓生怕今冬无薪炭可用,会被冻死,所以才聚集在皇庄之外,要打死奸宦,抢回薪炭。”
“下官了解清楚状况之后,为了防止发生更大规模的民变,所以,对外宣称,已经将刘公公锁拿入狱,同时承诺百姓,大兴县的薪炭不会有一斤流落到他处,会在县衙的负责下,全部平价出售,这才平息了民乱。”
这番说法,倒是和昨天呈报的基本一致,于是,俞士悦转向一旁的刘安,问道。
“刘公公,刚刚林大人说,他只是对外宣称,要将你锁拿入狱,其实只是将你带回县衙保护,可你却说,林大人将你强行缉拿,看押了起来,陛下在上,请刘公公解释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安是一个身形瘦长的中年人,面白无须,但是此刻他的脸上,却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明显是一整晚都没有睡好。
听到俞士悦的问话,刘安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对着上首天子,道。
“皇爷,您要为奴婢做主啊,这个林聪,他就是替那帮商人出头去的,奴婢之所以会被那些百姓围在皇庄里头,就是因为那些被奴婢拿了薪炭的黑心商人在背后煽动,后来林聪能够及时赶到,也是这帮商人在给他通风报信。”
“这个林聪,他之所以答应要把那数千斤薪炭留在大兴县,就是为了方便这些黑心商人继续囤积居奇,牟取暴利,说是要平价出售,但是实际上,还是要交给这些商人来卖!”
“皇爷早有旨意,不许商人私自涨价售卖薪炭,现在这林聪堂而皇之的和商贾勾结,分明是没有把皇爷的旨意放在眼中,请皇爷严惩此人,为奴婢们做主啊!”
要说这宫中的内宦,个顶个的都是感情丰富的人,和林聪刚刚的平和叙述相比,这位刘公公就激动的多,说到最后,已经是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好似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不过,他这么一闹,事情越发的扑朔迷离了,俞士悦看了一眼上首的天子,却见天子并没有任何的表示,便明白了意思。
≈lt;div style=≈ot;text-align:center;≈ot;≈gt;
≈lt;script≈gt;read_xia();≈lt;/script≈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