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此事非同小可,还请陛下三思啊!”
紧随其后,俞士悦也道。
“陛下,互市和海贸,虽然都是皇庄承办,可终究有所不同,若要提高商税,恐怕还需仔细斟酌。”
也不能怪他们反应这么大,如果说,在此之前的奏对,都是天子对余子俊和王越二人的考校的话,那么,涉及到了商税,事情就变得复杂了,不是两个刚入官场的新人能够考量周全的事。
商税的问题,由来已久,大明低商税的策略,本质上是重农抑商的一系列政策中的一环,如果单独看三十税一的商税的话,的确是非常低的,可问题就是,商税的收取,涉及到具体执行层面上的问题。
大明重农抑商,但是这个抑商,抑制的是专门从事商业的商人的数量,而落到具体执行上,如果要收商税,就存在一个问题,到底是按照产生交易来收取,还是按照商人这个职业来收取。
前者显然是不现实的,因为程序繁琐,而且,朝廷不可能控制所有的贸易行为,成本太高。
所以实际上,现在大明收取商税的方案是,按照关税和商人身份结合来收取,首先需要清楚的一点就是,像是老百姓自己种菜养猪,然后拿去贩卖的行为,虽然属于贸易,但是,并不纳入商人的范畴,因为,他们仍然从事生产,而朝廷抑商,打压的是专门低买高卖的大商人。
在此基础之上,第一步就是控制商籍的数量,不同的户籍之间,转籍的条件非常苛刻,只有获得商籍的身份,才可以进行跨区域的贸易,然后就是收税的问题,商税的具体形式,一般是关税。
朝廷会在城门或者要道设置钞关,非商籍的情况下,在钞关就会被扣下来遣返,持有商籍的商人,经由钞关时,按照运输货物的价值,缴纳商税。
如此一来,大商人的数量会得到有效的控制,而商籍就是卡死大商人数量的枷锁,在此基础之上,商籍出身在科考,服制上都有很多的限制,这种情况之下,商税对于朝廷来说,无论是三十税一,还是十税一,区别都不大。
相反的,如果税率过于沉重的话,那么反而是过犹不及,现如今,余子俊提出要提高商税,这可不是上下嘴唇一碰的事,其中牵涉到的问题方方面面,因此,在场的一众大臣,自然不能再继续闭口不言……
离京
面对几个大臣的反应,一旁的余子俊有些紧张,倒是朱祁钰淡定的很,摆手道。
“几位先生不必着急,咱们君臣私下议事,各抒己见,又不是朝议上,不必如此小题大做。”
这番话一出,底下一干大臣微微一愣,心中隐隐明白了什么。
于是,他们不约而同的看向了旁边的沈翼,果不其然,这个老家伙,一副早有意料的样子。
也是,这种奏对,余子俊要说什么观点,肯定提前问过沈翼,避免在皇帝面前犯下什么不可挽回的错误。
余子俊既然这么说了,那便说明,沈翼觉得是可以说的。
不同的话,由不同的人说出来,代表的意义自然也不同,如果说这个观点仅仅是余子俊的话,那么,倒是无碍,毕竟,初生牛犊不怕虎,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想法,经历不够,思虑的不够周全,也是有的。
但是,如果授意余子俊这么说的是沈翼的话,那可就截然不同了,作为户部尚书,沈翼不可能对商税的问题没有通盘的认知。
既然他让余子俊这么说,那或许意味着,户部早就已经打算,在商税上做文章了?
再进一步想下去,海贸是天子在背后默许的,这么说的话,户部有这个想法,会不会是天子的想法呢?
一时之间,底下几个大臣纷纷将目光看向了上首的天子,果不其然,天子在安抚了他们两句之后,便对着余子俊开口道。
“仿效互市,是个不错的想法,但是,刚刚几位先生所说你也听到了,互市和海贸毕竟不同,这商税若要提高,又该怎么提呢?”
果然!
这句话一出,在场大臣们心中原本只有三分的猜测,变成了七分的笃定,这件事情,果然和天子脱不了干系。
与此同时,沈翼的脸上,这才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商税的事,并不是天子吩咐的,但是,沈翼作为户部尚书,又有操办互市的经验,怎么可能想不到,天子开海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
都说要开财源,可这财源,可不是放开民间贸易,就直接能有的。
归根结底,还是要落在这商税上头。
只不过,现如今海贸还未启动,谈商税稍稍有些过早,不过,有些铺垫该做的还是要做。
所以沈翼大胆猜测,在这次陛辞当中,天子就算不明说,至少也会对余子俊和王越二人暗示一番,让他们提前做准备。
在此基础之上,他才授意余子俊在御前表现的如此大胆,毕竟年轻人嘛,有时候说话稍稍过火一些,不是什么大事,当然,前提是要切合圣心才是。
如今看来,他的猜测果然没错,天子果然就是打算在商税上做文章……
沈大人斜了斜眼,看着旁边的俞士悦,心中不由有些得意,所以说啊,这御前奏对,到底还是看的是谁更能摸得清皇帝的心思,别的什么都是虚的。
不过,可惜的是,这个时候,俞士悦正在皱眉思索商税的事,没空注意到沈大人这暗搓搓的炫耀,倒是让他有些失落……
当然,现如今最要紧的,还是余子俊的奏对,经过了短暂的思忖之后,余子俊也继续开口,道。
“陛下,以臣之见,互市和海贸的区别之处有二,首先,互市榷场固定,大宗货物,以皇店为主,而且,草原对大明物产需求更大,所以,多为皇店售出,对方购入,故而,账目明晰可考,商税收取简便。”
“按照如今户部初定的章程而言,海贸之事,会由皇店选取当地的部分商贾,作为皇商代为交易,所以朝廷对其的控制力必然会降低,除此之外,海外遥远,因此,海贸之事必然是买卖合一,如若朝廷沿用互市之例,仅对皇商收取商税,则有不公之嫌,此为其一。”
“其二便是,刚刚王大人所言的,海贸一开,沿海一带的陆上贸易,必然也会兴盛起来,如此一来,陆上贸易商税同海上贸易的商税若是有别,也更会让商贾铤而走险,沿海不比北方,又坚城可依,海岸线十分绵长,商税过高,必然会有大批走私之人,难以禁绝。”
这番话说的可谓鞭辟入里,让在场的几个大臣,不由暗暗点了点头,与此同时,他们也暗暗提高了警惕。
因为,能够说出这番话,只能代表余子俊早有腹案,并非临时起意,也就更加坐实了他们的猜测。
闻听此言,天子的面色也变得认真起来,道。
“你说的不错,所以,可有良策?”
说白了,提出问题不是难事,难的是解决。
余子俊说的这两个难处,其实要想出解决的办法,并不困难,那就是将商税全面提高,不仅仅针对于海贸。
≈lt;div style=≈ot;text-align:center;≈ot;≈gt;
≈lt;script≈gt;read_xia();≈lt;/script≈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