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1/2)

沈确倒了杯茶喝了两口,手腕一转把剩下的都泼到了卓定身上,那薄薄的衬衫很快湿透了,露出肌肤的纹理。

?卓定茶色的眸子里清晰地倒映着对面的人,他扯了扯嘴唇,就站在那里开始了他冗长的回忆,喑涩的声音充斥了不大的房间,“我们第一次见面,那个时候我是作为优秀毕业生回去参加五十周年校庆的。

?在真正见面之前,我早就在校门口那一长排的风采展示栏里见过你了。那里有那么多照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眼就看到了你,旁边的教导主任跟我介绍说,‘你是那一届里最优秀的孩子,学习很好,尤其是步枪射击,已经入选选区队了,再赢三场省赛就能入选国家射击队。’他说这话的时候笑的很高兴,我也就记住了你。后来,你出现在校庆压轴舞台剧上的时候,尽管舞台妆很重,但我一眼就认出了你,你出演了狄米特律斯,我想如果你真的是他,那么郝米娅应该爱你,她为什么能不爱你呢?”

?沈确手指敲击着玻璃杯,节奏富有韵律,卓定不知道他听没听,但他歇了口气继续道,“后来,你的舞剧结束之后,我去了一趟洗手间,学校变化有些大,我迷路了,可你却出现在了我面前,我不会是在做梦吧?我当时就这么想。那确实是一个仲夏夜,你就站在我面前倚靠着栏杆,很惊讶地望着我。现实中没有让人一见钟情的花汁,我依然心动不已。

?后来,我开始追求你,没多久你同意和我在一起,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直到有一天我父亲突然出事,我母亲安排让我去意大利深造以便接管家族企业,临走前我怎么都找不到你,只好给你发了消息,有空的时候我会回来看你,但是后来怎么你都没有消息了。我前段时间才回国,那天我去陪一个有特殊爱好的客户,没想到会在那种地方碰到你。”

?卓定胸口剧烈起伏着,“我又惊又喜,重新遇见你的时候我很高兴,可我又害怕你被人给骗了,幸好不是。”

?沈确依稀想起来一点,在他出事前,是有过一个比他大一点的炮友,当初怎么勾搭上的已经记不清细节了,但他记忆里像卓定这样好上钩的鱼如同过江之鲫,太多了,他又脸盲,不记得这一个太正常了。

?沈确停下敲击玻璃杯的动作,瞟了似乎很愤愤不平的卓定一眼,轻飘飘丢下三个字,“我脸盲。”

?因为脸盲,所以即便再次出现不记得也很正常吧。

?曾经温柔可爱的恋人看他突然如同陌生人,重逢后卓定心里做过一万种猜测,可这一种不在他的万千猜测里。

?“什么?”他看起来很惊讶。

?沈确收回停留在卓定身上的视线。

?拜那场意外所赐,那段时间的记忆他铭记的锥心刺骨。可他不是《仲夏夜之梦》里的狄米特律斯,不会因为什么花汁就爱上一个突然出现的人。

?更何况,他脸盲。

?幸好狄米特律斯不是个脸盲,如果那样,他便不会因为花汁爱上无聊的海伦娜,结局也许会改写。

?沈确脸上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如昙花一现,很快消失,他复又开口,声音如同冬日泉水一般清泠泠,“你知道了吗,可以走了吧。”

?卓定茶色的眼睛里全是藏不住的错愕,他努力消化这个信息,一时间竟然呆住了。沈确看他不想走,自己站起身来想要离开,卓定一下子拦住了他。

?无论如何,不能就这么放沈确离开。卓定心底有个声音在这样隐秘地提醒他,如果就这么离开,恐怕会像多年前一样,再次失去消息,一想到这个可能,他就禁不住恐慌。

?卓定伸出手臂,轻松束住沈确的腰,作另一种耳鬓厮磨,他声音很压抑,“即使那样,也只是让我爱你爱的更加厉害。”

?未曾得到解释前,他甚至都做好了沈确失忆的设想。失忆就代表他们的那段记忆在沈确这里真的了无痕迹,只徒留他一个人念念不忘。

?只是脸盲的话,好像也还能接受。

?即便是记忆里,沈确也不曾向他说过什么好话,不也没有一刻阻止过他的心动。这么不争气怎么办?

?单就靠近,他就心悸的要死。

?沈确推了推卓定的胳膊,脸上覆了层霜似的,对人毫不留情地嗤笑,“就这么喜欢我?你就这么贱吗。”

?早在重新缠上沈确的那一刻起,卓定就已经把自尊摆在脚底下了,没名没分地跟着,召之即来挥之即去,难以想象这是他会做出来的事情。

?“这么说能让你高兴吗?”卓定问沈确。

?沈确转过身来拍了拍沈确的脸,给他答复,“并不会,在床上我甚至都分不清你和别的人,反正都是一样的屁股,你的屁股还没好到跟其他的男人有明显的区别。这么说能让你高兴吗?”

?卓定脸上最后一点温柔刷地一下全部退去,脸上白的跟失血过度一样。他确实要失血过度了,血液从他心脏破的口子涌出去,冰冷从毛孔到达四肢百骸,让他嘴唇都在颤抖。

?卓定以为自己有一瞬间听力出了问题,或者是他幻听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和其他男人在沈确这里是有区别的,就算沈确嘴上不承认,并且为了所谓的排遣寂寞继续和其他人纠缠不清。

?但只要有一点区别,他就能把其他的小三小五都重新踢出局。可沈确玩味的态度和重逢以来的表现无一不把他的侥幸击的粉碎。

?沈确退后两步看着卓定的神色,有些不解道,“为什么要这么看着我呢?我只是实话实说。”

?是啊,他只是实话实说。这下总该死心了吧。

?卓定动了动嘴唇,近乎只是被本能所驱使,他有着将近四年的执念,和不死心的念想,“我们过去在一起过那么快乐的时光总归不是假的,我记得你说过,你说过我很好,你很喜欢。”

?沈确嘴角微微上扬,差点笑出声来,踢过这么多人,还真是第一次碰上这么不肯死心的,明明这人一看是那种被踢之后容易破防的斯文败类。

?沈确的勾起的唇配合着没有任何笑意的一双眼睛,显得颇为讽刺,“你是说我引诱了你?我只是出现在了哪里。”

?是卓定自己擅自心动的,他什么也没做,就像现在这样,卓定自甘下贱地缠了上来。

?卓定成了痴恋狄米特律斯的海伦娜,可没有仙王会赐给他魔法的花汁。

?他即便是想要肃清沈确身边乱七八糟的关系,也没有什么资格,他一直不去正视这一点,可沈确偏要把把华美的包装纸撕开来,给他展露残酷的内里。

?卓定浑身发冷,察觉到有什么在离他远去,像当初一样,他即便一天尝试无数次联系沈确,消息都石沉大海。他们似乎不在一个星球,之间永远隔着无数光年的距离。

?在今天之前,他幻想他说出一切后能重新得到沈确的心。

?卓定深呼吸一口气,眸子里翻滚着如海的情感,最后他只道,“我错了,我不该质问你的,别生气好不好,我向你道歉。”

?无论如何,先不要离开,就算天堑,也不是不可弥补的吧?

?沈确收起了笑容,艳若桃李的眉眼一片冰凉,“你的美梦该醒了,以后离我远一点。”

?卓定杵在了包间门口,看似冷静,“别这样,小确,别踢开我,我对你很有用的,我们可以慢慢来的。”

?沈确眉眼之间如同结了一层冰,不知道过了多久,冰雪消融了一些,他问卓定,“给操吗?”

?沈确的问题一如他们重逢时,当时卓定心里生气沈确随便,如今他全然接纳了这赤裸裸的欲望。

?卓定脸上的慌张消解了些,因为沈确还需要他,哪怕只是他的身体,这样他就还有机会。

?卓定看着沈确,舒出一口气,抬起颤抖的手指一颗颗解开衬衫的扣子,却在第三颗时被打断,沈确意兴阑珊,“现在不,等有需要了我会叫你。”

?卓定回想着刚刚看到的吻痕,用尽全身力气才咽下心里的苦涩,“好。”

?但他不是那么容易善罢甘休,甚至还很擅长得寸进尺,“无论什么时候你想要,我可以满足你,我以后会增加健身频率的。”

?“外面的人不干净的,跟他们在一起很容易生病,乱交并不安全。”

?“乱交不安全?”沈确上下打量了卓定几眼,嘴角挂起了轻蔑的笑意,轻飘飘的字眼像是刀子戳到卓定身上,“你当时不就是我乱交搞上的吗?”

?卓定立马闭上了嘴。

?他在国外四年所反复回忆的过往,在沈确眼里,原来只是一段炮友情。

?沈确一错不错地盯着卓定的表情变化,嘲讽他道,“是不是觉得我轻浮又浪荡,同你记忆中那个人所去甚远?如果你真这样想的话,那证明你脑子真出了问题,赶快去查查吧。”

?“不,”卓定摇摇头,“人不是一成不变的,只是现在的你我需要适应——”

?沈确听他又要扯冠冕堂皇的废话,直接伸手打断了他,卓定垂眸盯着沈确白皙的手指,温和的眼眸多了些柔顺。

?沈确盯着卓定的脸,恶心的收回了手,拔腿就要走,卓定连忙追上,送上今天约会真正的礼物。

?——那是一张邀请函。

?卓定将邀请函递到沈确面前,示意他看看,沈确接都没接,卓定只得继续道,“这次晚宴是举办方是东联,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杨智先生也会出席,他的经纪人说这是他最后一次公开场合露面,慈善晚宴之后这人就彻底隐退了。你不是很久之前就想见他了吗,这次机会正好,也算是意义非凡。”

?杨智是国际射击冠军,被称为横亘在气步枪世界纪录前不可逾越的大山,连他带出来的徒弟都未有能超过他自己的。

?沈确很久以前的偶像了。

?沈确捏过那一张薄薄的纸,指尖抚过烫金的精致棱形纹路,而后手腕一转,随手将请柬扔飞机一般掷了出去,请柬做工考究重工,没飞多远便砸落在地上。

?沈确收回手,眉眼敛下来,淡淡道,“不去。”

卓定一惊,飞快跑过去将请柬捡回来。

?他想不通沈确为什么会拒绝,就像想不通曾经那个眼睛里带着耀眼夺目神采的少年为何会变得如此轻浮且麻木。

?但那的确是沈确,他和多年前的那个少年本就是一个人。

?卓定紧握着那张有价无市的“入门券”,换了个说法,“真不想去看看吗?就当陪我去看的好不好?这次很多名流都会来,大家都要带女伴,我不想我的身边出现你以外的人。”

?沈确手放在门把手上,有些乏味道,“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早就不玩那东西了,这么多年来你觉得人都不会变吗?”

?沈确近乎是在嗤笑卓定,“卓先生也一并要作古了?”

?多年前少年曾经提起射击,提起将要参加的国内冠军赛时意气风发肆意骄傲的模样如同电影胶片一样开始反复倒带,在沈确带上门的时候,卓定喃喃自语道,“过去的那个沈确难道不是你吗?”

?沈确脚尖一顿,“你说什么鬼东西呢?”

?卓定后悔地抿住了唇,担心沈确再生气又要让他滚。

?他们就这样沉默对峙了好久,久到卓定捏着请柬的手心泛出些汗来,才听见一阵由远及近的声音,恍如从天而降。

?沈确侧过头,轻飘飘的一句话好像没说,“给我。”

?卓定紧绷的身体放松,眼睛里露出些释然,双手将邀请递送过去。

?沈确打开请柬,在上面的赞助企业那一栏不出意外看到了何氏的同生公司。

?卓定表情松快了些,茶色的眸子里总是让人恍惚看到烟灰晶,可他还没来得及重新绽开笑容,门就被合上了。

?房间顶冷色的水晶灯打下来,给人脸蒙上了一层冰,显得格外冷峻。

?何言谨看着他哥,有些犹疑道,“我去的话,他会提高警惕吧?”

?何行慎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尾戒闪着冷硬的光,良久以后,他缓缓开口,“找个借口,说上次寄照片的人查出来了,人已经抓了。具体怎么样的态度,你自己把握就行了。”

?何言谨应下来,“那张家那边,我们要理他们吗?”

?何行慎眉毛扬起一点,意味深长道,“小虫小虾,成不了气候,不然怎么会寄照片威胁。”

?何言谨有些迟疑,不是很赞同这个决定,“可那些照片真要曝出去,还是会对我们产生影响。”

?何行慎拍了拍自己弟弟的肩膀,很是平淡地宽慰道,“如果沈确无可救药到信托和律师救不了他,那么我们只要及时切割就好,你真当我们在割肉饲鹰吗?只要能断臂保身,失去的就还能回来。”

?何行慎镜片后的眼睛划过一丝冷光,“还是说,你心软了?”

?何言谨冷笑一声,“怎么可能?贱人生下来的玩意,还真想登堂入室了不成。”

?何行慎露出满意的表情,只要他们兄弟一条心,还怕斗不过一个死人加一个草包吗?

?沈确点了点头,算是对周围人的迎合。

?一个脸上挤着笑容的年轻男人就站在沈确右手边,对着他殷勤道,“沈少等会也下去跑一圈?”

?cl私域赛车场里,已经跑完一圈的赛车陆陆续续回到了围场里的p房,现在开始的是第二轮,沈确居高临下盯着赛道上跑在第二辆的王敬,此刻正与一辆路特斯擦肩而过,距离近到两车几乎贴到一起,路特斯几乎要把王敬开的柯尼塞格顶出赛道。

?两辆车几乎保持倾倒的姿势一起甩出车道,轮胎和赛道的摩擦声和破空声如在耳畔,赛道外的人都不禁屏住了呼吸,等待超车的一刹那尖叫声都暂停。

?在超过弯道的那一刹那,巨大离心力作用下,发动机的嗡鸣声几乎要贯穿耳膜,沈确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听到了身边人一阵阵的欢呼声。

?已经来到最后一个弯道,王敬头盔内的眼睛一眨不眨,如同雕塑,在最后一秒肾上腺素飙升到极致。

?一百米,五十米,最后一秒!

?到了!

?一片飞沫和轮胎摩擦出的烟雾中,柯尼塞格成功冲过终点红线,逐渐减速后胜利停靠在围场,车门打开,王敬弓了弓身体,心脏快要跳出喉咙,肺腑内五脏的错位感带来一阵阵反胃。

?周围人的尖叫让他产生一种恍惚感,直到抬眼对上高处沈确的眼睛,他才从恍惚感中跳脱出来。

?有人拉了拉王敬的胳膊,紧接着捶了一下他的肩膀,王敬甩了甩头看过去,是那辆路特斯的车主,脸上挂着热情的笑。

?“技术不错啊兄弟,你哪个车队的?”男人笑容不达眼底,但却状似亲热。

?在王敬指了指上面后,男人才松开他,灰溜溜地走了。

?今天艳阳高照,天蓝的隐隐透出些青,极目远眺让人心旷神怡。

?比天还让人心情舒朗的是场下的人。

?王敬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赛车服,清爽利索的板寸,锐利的五官锋芒毕漏,眼睛炯炯有神,立在那里稳重端肃,很有职业赛车手的风格。后边陆续下来的几个赛车手也都出来,有几个已经开始跟王敬攀谈了。

?王敬顺着上边投下来的视线望过去,看到沈确的时候抿紧的唇线上扬了些。

?他朝身边的人打了个招呼就朝沈确过来了。

?王敬将头盔放到一边,站到沈确面前的时候嘴角的笑意很克制,他眼底的殷勤和求表扬有些明显,“我是第一个到终点的。”?

?沈确点点头,顺口夸了句,“不错。”

?虽然今天跟王敬一场的都是非职业赛车手,但王敬一个刚上手没多久的,能在一堆技术老练的老玩家里杀出来就已经很不错了。

?沈确旁边殷勤的笑容男找机会进来插话,“这位是?”

?“他叫王敬。”沈确回答的他。

?“哦哦哦,是王少啊。”

?沈确听到这个称呼,嘴角勾了勾,但没否定,还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继续说。

?笑容男搓了搓手道,“王少技术很好啊,超车的时候那一个漂移,那叫一个漂亮!刚刚沈少都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呢,我当时还寻思着技术这么漂亮的是哪位高手呢,这一见面果真觉得非同凡响。”

?王敬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沈确,男人的一万句夸奖在他这里都比不上沈确的一句还不错,但下一秒这个男人的话让他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沈少不下场吗?这个场子平常可不常开,等会李少他们要去俱乐部继续续场子,王少带沈少下去溜一圈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王敬警告性地看了男人一眼,但他的警告完全没被读懂,男人自顾自说完了。

?王敬棱角锋利的脸上流露出只有沈确看的懂的紧张,沈确知道他在紧张什么,王敬反应过度了。

?沈确顺着阳光看了看自己的手,修长的骨节被阳光削减的清瘦了两分,不再那么有力,片刻之后他用手拍了拍笑容男的肩膀,对着王敬道,“夸你呢,怎么不理理人家。”

?王敬看了笑容满面的男人一眼,微微颔首,勉强算是个回应。

?cl圈场外,一辆刚停稳,场地负责人就笑容可掬地为何言谨打开了车门,“二少,不知道您今天要来,有失远迎,您要开私人场地吗?”?

?何言谨抬抬下巴,招呼打的敷衍,随口问道,“胡志明呢?”

?“胡少在上面休息室呢!”说着,负责人给何言谨指了指。

?今天太阳很好,何言谨手挡在眉毛上,眯了眯眼睛朝休息室外延的玻璃露台望过去。

?角度原因,他第一眼就看见了沈确,懒洋洋地靠在栏杆那里,像个街溜子。其次观察到的就是沈确旁边一个长的高高大大穿着赛车服的男人,壮的像一堵墙。此时那一堵墙正竖着耳朵贴着沈确,不知道干嘛呢。

?再一看沈确,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天天跟着男人厮混,不知道丢人,就这怎么配进他们何家的门。

?何言谨眉毛拧紧了。

?何言谨把钥匙丢给负责人,迈开长腿直接往上面走去。

?“何少要下去跑一圈吗?那边盘山赛道今天也开了。”?负责人很热情的提议。

?何言谨懒得理他,自顾自往早就瞄准的方向走。

?玻璃门推开后,沈确看着出现在门后的人,原本还算可以的心情有点败下来,越发感到乏味,考虑着要不要现在离开。

?“走了。”沈确抱着的胳膊放下来,打了个哈欠随意道。

?说着,沈确走向玻璃门,与何言谨擦肩而过的瞬间,他听见对方以一种欠扇的语气挑衅道,“我来了沈少就要走,沈少是见了猫的老鼠吗?”

?沈确皮笑肉不笑,“近香远臭不是人的本能吗?”

?何言谨早知道沈确这张嘴说不出人话,于是也冷声讥讽道,“我看沈少很懂得利用自己这幅伶牙俐齿啊。”

?他加重了“沈少”两个字,不知道是在嘲讽谁。

?沈确懒得跟他扯皮,抬脚就要走,王敬紧跟上。

?何言谨一个眼刀甩向笑容男,也就是胡志明,后者意会,暗骂了一声何言谨不干人事,却还是连忙扯起笑容道,“干嘛着急走啊!我爸俱乐部新开业,在场的大家都是朋友,以后还要一起经常来聚,今天不提入会,就我请客。沈少,你也要来啊,说好的可不准放我的鸽子!”

?沈确停住了脚步,把王敬塞到这个俱乐部就是这个笑容男的朋友帮他操作的,这事算他欠对方一个人情。

?他早忘了对方叫什么,就知道这人笑容很假,装个样子捧他都装不的不认真。

?刚刚哄他下场,现在哄他跟何言谨接着打交道,既然这么想让他进套,人情就算还了。

?沈确撩了撩眼皮,瞥了眼何言谨,又把目光收回来露出一个转瞬即逝的假笑,“好啊。”

?胡志明笑的嘴唇都快咧到耳根子去了,转身开始把人都聚起来,说着就要走。

?何言谨的眉毛皱的更紧了,明明是他挖坑坑人,怎么反过来感觉是他自己被围猎了呢?

?沈确刚在笑什么?莫名其妙。

?何言谨感觉脑子有些反应不过来,整个人都有些不自然。

?这点不自然落到沈确眼里简直跟黑猩猩装现代人一样明显。

沈确冷眼看着,嘴角挂着疏离的笑,他对桌游不感兴趣,就坐吧台前看着侍酒师调酒,安静等着黑猩猩撞上门来。

?王敬坐在他旁边,这个柜台上目前就四个人,除了他和王敬和黑猩猩,还有一个不认识的男的在小声嘀咕着什么。

?王敬胳膊上青筋鼓起,有些烦躁,他知道来者不善,可他们不能先发作。沈确摁了摁王敬的手背,有些随意地撩拨着,实在是他太无聊了。

?就在他的手快要滑进王敬的衣服下摆时,笑容男坐不住了。沈确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从吧台里抽出一瓶酒,食指中指夹出四个玻璃杯,倒出澄黄的酒液,挨个推到他们面前。

?“在座的都不是外人,我爸的私藏,好不容易偷出来的,快都尝尝!”胡志明爽快道。

?黑色的吧台上玻璃高脚杯里的酒液带有蜂蜜的色泽,因为放下时的余力微微震颤着,漾起圈圈波纹。

?何言谨端起酒杯朝身边那个人笑了笑,说了些什么,然后轻抿了一口,笑容愈发斯文,全程都没看沈确,好像他们只是在酒馆偶遇的客人。

?沈确没有动这酒的打算,因为好戏还没开场。

?在笑容男催他的时候,沈确抬眼望向他,莞尔一笑顿时柔和了他眉眼间的轻蔑。

?灯光下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间的沈确笑容有种雌雄莫辨的美,如同本就冷厉傲人的猫儿一下子收起了锋利的爪牙,只露出柔软的漂亮眼睛,看的胡志明一时间愣住了。

?何言谨一直在关注着这边,看着胡志明不争气的样子,他攥着杯子的手用力大到酒液开始振荡。

?这个蠢货,还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吗?

?胡志明可能不知道了,因为他只能听见沈确有些懊恼的声音,“我不会喝酒啊。”

??“你替我喝了怎么样?”

?胡志明后知后觉想说行,但理智及时把他从悬崖边上拉了回来,只是他还没说什么,就下意识闭上眼。

?扑面而来的是昂贵的白葡萄酒,彻底浇灭了有些旖旎的气氛,胡志明抹了把脸,手放下时脸也跟着沉了下来,沈确刚刚的好脸色不足以麻痹这杯酒带来的怒火。

胡志明压着眉眼沉声道,“沈少,这算是个什么意思。”

?沈确倒拎着酒杯,支着下巴漫不经心道,“什么?你没说话我以为你同意了,难道这不算是默认吗?你说是吧何少?”

?说完,沈确看了何言谨一眼,那眼睛里分明有着挑衅。

?何言谨以为沈确会不上桌,从没想过沈确会翻桌。

他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两步走到沈确面前握住了对方的手腕,冷冰冰道,“道歉。”

?王敬也站了起来,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对敌人亮出獠牙,就被沈确一个眼神摁下来了。

?沈确就由着他拽着,“你又被放出栏了?哈,道歉?道什么歉,我不是说了我没错吗?你耳朵是摆设?”

?何言谨气的七窍生烟,“你的教养是喂狗了吗?在别人的地盘还这么放肆,你是嫌活的太长了是不是?”

?沈确充满恶意地笑了笑,像是在嘲笑对方装腔作势,“你出现在这里不就是看热闹的吗?怎么样,这热闹好不好看啊?”

?何言谨怒不可遏道,“你以为我是来看热闹的?话说热闹是好看,可哪有沈少好看啊?怎么,沈少这么快就忘记自己亲自出镜拍下的写真集了?还想不想知道到底是谁拍的?”

?胡志明接过侍者递过来的毛巾擦着脸,平白受了无妄之灾的他也愈发看不懂这事情的走向了,尤其是何言谨比他这个挨了泼的还生气,但他还是劝道,“言谨,冷静!”

?那个杯子可还是没销毁呢。

?沈确没忍住笑出了声,好像何言谨越跳脚,他越高兴,“养不教父之过,要不让老头从坟里出来教教我怎么样?”

?沈确这句话直接戳在何言谨的痛处上,他连声道,“好好好!好极了!沈确,你有本事的很!”

?他深吸一口气,最后一丝理智燃尽,心里已经为沈确插上了三柱高香,“跟我走!”

?王敬直接站了起来拦住了何言谨,有力的大手直接落到了何言谨抓着的地方往上三寸,态度很明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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