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珍还等着张妈妈醒来后好生盘问,怎可能会将张妈妈交到沈治手里?
闻言便道:“牟大夫与父亲交好,定会尽力治好张妈妈。张妈妈是容舒的奶娘,她的身契也在我手里,我比阿兄还关心她能不能好,阿兄便不必费心了。”
沈治自知此时他再多说,便是反常了。
他想将张妈妈接回沈园治疗,不过是怕郡主责怪他办事不力,想给郡主一个交待。也罢,牟大夫确实医术高明,张妈妈在牟家医馆比在沈园要更稳妥。
“也好,我这趟在福建收到了一株十分罕见的肉苁蓉,明儿便派人送给牟大夫。”
此举不可谓不用心。
这世间但凡医术高明些的大夫,多多少少对珍稀药材带点儿痴迷,这么一株肉苁蓉送去,便是脾气孤拐如牟大夫,想来也要笑不拢嘴了。
“阿兄对张妈妈倒是有心。”沈一珍笑道:“张妈妈是昭昭乳娘,你如此关心她,我替昭昭谢过了。隻阿兄比我更早知晓海寇袭击扬州,却没有立时回来扬州保护昭昭,放任她一人在沈园,也不怕她有个三长两短!”
沈一珍远在上京,接到消息之时水路已封,这才不得已走陆路。
而沈治那会还在去往福建的路上,他若是想,只要让艄公调转船头,不消半月便能赶回扬州。
可他没有,他继续往福建去了,隻比她早两日回到扬州。
沈一珍说这话时,声音冷得就跟冰垛子似的,神色难掩失望。
她这话一出,不说沈治,便是连容舒都怔了下。
扬州出事时,她从来不曾把希望寄托在沈治身上,是以他回不回来,容舒都不在乎。
沈治回到扬州那日,知晓她差点儿被海寇绑走,也不过是云淡风轻地安慰两句,甚至比不得今儿强忍着不适对阿娘的嘘寒问暖。
容舒不得不承认,从前的她对沈治多多少少带着些孺慕的情绪在,总会下意识记着他的好,不曾埋怨过他。
如今想想,她在扬州的那些年,沈治时常将她一人放在沈园,也就走商回来,闲在家中时才会给她说说外头的见闻,抽个一两日陪她摘花耍雪。
容舒自小得到的亲情太少了,少得只要旁人对她一点点好,便能藏在心底放好久好久。她记着的永远是沈治陪她的那一两日的快乐时光,而不是一个人在沈园里的那些十分漫长的孤独时光。
今儿经阿娘这般一说,容舒方有些恍然,舅舅对她从来就没有她以为的那么好。真论起来,沈治待她甚至还比不上张妈妈呢,更别提和拾义叔、郭姨和老嬷嬷他们比了。
“珍娘说得对,是我这舅舅做得不够好,难怪珍娘要怪我。”沈治怔了片刻便立马自斟了一杯酒,温和笑道:“舅舅自罚一杯,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舅舅定然会马不停蹄回来护着昭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