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新生之时(1/2)

20

这一天发生了什么,因何而起,高予臻记不太清了。

他只知道,那天,他吻住了哥哥,却被哥哥用力地推倒在地上。

“你疯了吗?!”他听到哥哥震惊的大喊。

“我没有疯,哥哥,我现在很清醒。”他听到他的声音在颤抖。

“不,小臻,我是说,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哥哥说,“我对你……从来都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从始至终,我只当你是我弟弟。”

那天,彼得城的雨比以往更大,大到街边的商户纷纷闭店。明明是夏天,却在雨水的冲刷之下,空气中透着丝丝凉意。

“不,哥哥……”泪水布满了高予臻的脸颊,他不用照镜子,都能猜出此刻自己有多狼狈,“求求你了,别这么对我……”

哥哥停下收拾衣物的手,良久,他叹了一口气,“请你冷静一些。”

他要怎么冷静呢,他唯一的亲人在收拾行李,准备要抛弃他了。

“求求你了,哥哥,我错了……”他说,“要不然,你打我吧,踢我吧,只要你觉得解气,你怎么样对我都可以,只要你,只要你别丢下我……”

他抓着哥哥的衣角,祈求哥哥能多看看他,能原谅他,可是他忘记了,他已经不是那个九岁的孩子,他现在即将步入大学——他需要为自己的莽撞承担巨大的代价。

哥哥抿着嘴,眼神深沉,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哥哥说:“我会尽快离开这里,这样对我们两个人都好。”

“不……”

“未来五年内,你的学费和生活费,我都准备好了。”哥哥说,“无论我们之间会是怎么样的结局,我希望,你一定不要放弃学业。”

“不……”

他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哥哥拉上行李箱的拉链,他看了看跪在地上泪流不止的小臻,低声说了一句:“我走了,保重。”

“哥哥!”

眼见哥哥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高予臻不受控制地大叫着哥哥的名字,他连爬带滚地跑想要跟上哥哥的脚步,哥哥却先行一步,高予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坐下电梯。

高予臻毫不犹豫冲到楼梯,可哥哥帮他租的房子在二十楼,等他气喘吁吁地跑到一楼的时候,哥哥早已经离开。

哥哥能去哪?高予臻不知道。

他给哥哥打电话,却发现早已经被拉黑。他问了这一个街区的所有的酒店,可没人理会他,所有人都只当他是一个可能磕了药的,疯疯癫癫的青少年。

也许……也许哥哥去了机场呢?高予臻连忙叫出租车去了机场,他在机场等了一天一夜,却连哥哥的影子都没见到,也许他不是今天的航班呢?于是,高予臻在机场等了三天三夜,机场的工作人员甚至以为他是什么流浪汉,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他问有没有他的哥哥是哪个航班,工作人员却告诉他,他们根本没有查到这个顾客的航班信息,问他确定这个人是否订购了这个机场的机票。

高予臻说他不确定。工作人员让他先和对方确定,不然这样傻傻的等也不是办法。就这样,高予臻浑浑噩噩的离开了彼得城的机场。

这是不是意味着哥哥其实根本没离开彼得城呢?高予臻不知道。他又回到了那间出租屋。屋里的陈设还和几天前一模一样。哥哥的床铺,毛巾和被子都还在那儿。

唯独人不在。

高予臻蜷缩在哥哥的床上,床单上还残留着哥哥的味道,那是肥皂混合的香氛洗衣液的味道。他的泪水染湿了床单。他想哥哥了。

好几天过去了,哥哥没有回来。尽管哥哥把贴身的衣服什么的都拿走了,但他还是留下了一些生活用品。高予臻每天把那些用品整理摆放,就好像哥哥从未离开过他的身边。

可是,这样自己骗自己,能骗到什么时候呢。

离开学还有一个星期。

有一条河流经彼得城的中心,这条河也是西半球最大的河流之一,人们称呼它为劳伦斯河。

深蓝色的湖面上,有许多水鸟栖息,它们休息的时候,像一片片白色的叶子,在湖面上浮荡。

今天,彼得城难得迎来阳光,虽然只是淡黄色的光线,和海岛的炎炎烈日完全不能比。

高予臻站在河岸的码头。温和柔软的阳光落在他的脸上,他笑了笑,伸出手,张开双臂,像是在拥抱这难得的温暖。

下一刻,他一跃而下。身影沉没于水中。

缓缓睁开眼睛,高予臻只觉得眼皮很沉重,像是被灌了铅水一般,他的脑袋也很疼,全身都疼,尤其是胸口两侧。

“病人醒了。”他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说,“恭喜你,孩子,你还活着,更幸运的是,除了肺部有些积水,你没有其他的毛病。”

他的眼神渐渐聚焦,终于看清了声音的主人,一个带着口罩的白衣服医生。

“你现在在医院里,孩子。”看着那双茫然的眼睛,医生说,“好好休息吧。”

他在医院住了三天,随后出院了,住院期间,有警察来问他情况如何,问他是否有家人的联系方式,高予臻想了想,低下头,眼睛里止不住的落寞,他说,“我已经没有家人了。”

警察说了句抱歉。高予臻从警察口中得知,一个流浪汉在河边发现了昏迷的他,拨打了警察的电话。里斯本大学开学了一个星期后,高予臻找到了那个流浪汉。

“噢,我认得你,那个亚洲小子。”看到高予臻安然无恙,那个流浪汉很高兴。

“谢谢你。”高予臻买了一份汉堡和可乐,递给流浪汉。

“噢,上帝,这看起来真不错,谢谢你,小子。”流浪汉高兴地接过汉堡。他开始和高予臻叨叨他的过往,比如说他曾是一个演员,和功夫巨星杰克陈合作过电影,他的前妻是那个年代最负盛名的爵士乐女歌手,对了,他还和嘻哈天王合作过单曲,那个单曲差点得了奖。

为什么他会落魄于此,高予臻看到他的帐篷边掉落的针头,心里有了答案,最后,那个流浪汉送给他一张破旧的专辑,那应该是流浪汉和嘻哈天王合作的单曲专辑。流浪汉希望他能好好保管,他说,那是他最后值钱的东西。

“谢谢。”高予臻点头。

可是高予臻的命运并没有因为一张专辑而转变。

一个月后不久,他再次因为企图自杀进了医院。这一次,他被送到了彼得城郊区的疗养院,这里收治了很多有各种心理或者精神疾病而企图自杀的年轻人。在这里,病人连上厕所和喝水的自由都没有,窗户也是关得死死的,一切的措施都是为了防止他们自杀。

高予臻讨厌这里,这里连和他交流的人都没有,他唯一有过交流的人,是一个患有厌食症的女孩,因为那个女孩也是里斯本大学的学生,但她交了一个人品极差的男朋友,因此患上了厌食症,连学业也丢了,认识那个女孩的第三天,女孩因器官衰竭永远的离开人世。

高予臻讨厌这里,这里只有孤独和绝望。他好想回到海岛上,那里有阳光,沙滩,美味的食物,还有爱他的哥哥。

在这个地窖一般的地方生活了一个月,高予臻被护士拉到了一个房间,房间里是一个皮肤偏深,嘴唇厚实,一头脏辫的女士,她应该是个医生,因为她穿着一身白大褂。

“你就是…高予臻。”高予臻的名字对外国人来说有些拗口,“先坐下吧。”

高予臻有些局促点点头,坐到她面前。

“我需要给你做一些评估,这关系到你之后是否能继续你的学业。”女士说,“里斯本大学,真是个好学校。”

她一边翻桌子上的资料,一边说:“你之前拒绝向我们提供家人的联系方式,所以,能和我们说一说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么?”

高予臻沉默一会,说:“抱歉,我不能说。”

“好吧,那我换一个问法。”女士看着高予臻的眼睛,“高先生,你的家人是否对你进行了身体虐待或者精神虐待的行为?别误会,如果真是这样,我们有相关的机构给你进行救助,孩子,我的意思是,你不是独自一人。”

“不是的……”高予臻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想到那天,巨大的痛苦像无形的铁链,搅着高予臻的脖子,他要窒息了,“没有人虐待我,都是我的错,是我搞砸了一切……”

“好吧,好吧,孩子,听我说。”医生指着门口,说:“你经历了两次死亡,但最终你都活了下来,孩子,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你想活着,你的求生意志比任何人都强,你必须要意识到这一点,不然,你就像外边那群人一样,总是因为相同的理由进到这里,进了无数次都没有个结果。”

高予臻呆住了,他忽然有些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他真的想活着吗,可是已经被哥哥抛弃的他,又有什么活着的必要呢。

“好好想想吧,孩子,自杀是最愚蠢的逃避方式。”医生从抽屉里拿出两瓶绿色的药,说:“你恨的人不会因为你的死而反思,爱你的人会因此而痛苦万分,这就是你要的结果吗。”

高予臻茫然的摇摇头。

“既然不是,那就好好的活下去吧,完成你的学业,找一份喜欢的工作,让你恨的人颜面扫光,让爱你的人为你骄傲……”

今夜是牛仔之夜。

一个穿着西部牛仔的服装的服务员,端着盘子,来回穿梭在客人之间,最后停留在高予臻和谢初这桌,把一瓶威士忌,一桶冰块和两个有着精致浮雕的玻璃杯摆放在桌子上。

“谢谢。”高予臻说。服务员礼貌微笑,离开这桌。

高予臻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谢初的脸,酒黄色的侧灯光下,谢初有一半的脸沐浴在光里,另一半则深深陷入阴影里。

谢初抬起头,同样直视着他,或许是光线的问题,高予臻总觉得这双深棕色的眼睛黯淡了许多。

谢初抬起手,摸摸小臻的脑袋,低声说:“别喝了,我们回加去吧,好吗?”

“不要。”高予臻说完,一杯加了冰块的威士忌一饮而尽。

“小臻,我们回去吧。”谢初又说道。

谢初的声音温柔而冷静,像极了另一个人,眼前的青年和哥哥的影子再一次重叠在一起,不知道这是不是酒精入侵大脑留下的后遗症。

“哥哥,你说,人死了还会复生吗?”

谢初愣住了,“我不知道,”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我是无神论者,从来不信什么前世今生,可是直到最近,我遇到了一些事,有时候我会想,这有没有可能是科学的巧合呢?”

高予臻盯着谢初,似乎是想从谢初的神态里窥探什么,“我去一趟卫生间。”高予臻说完,起身,头也不回的走去卫生间。

酒吧的卫生间光线昏暗,或许是想营造那种暧昧的气氛,高予臻洗了一把脸,心中那束燃烧的火焰稍微平静了一些。

他抽了两张餐巾纸,擦干手,推开卫生间的门,“嗯?”他忽然停住了脚步。

只见谢初正安安静静坐在位置上,而他的位置那儿,忽然坐着两个不怀好意的男人,高予臻眼睛一眯,立刻认出了那两个男人是谁。

一个是谢家的次子,谢特,一个是柳依依的儿子,高予洛。

21

一口酒入肚,辛辣的酒精味和发酵的麦芽味道冲进鼻腔,那味道实在是上头,高君珩差点一口酒全部喷到桌子上,怎么回事,以前他也没有吨吨灌酒的时候,都没觉得酒有这么难喝。

噢对,他已经不是原来的他了,高君珩已经感受到了谢初的身体对酒精的排斥,原来最喜爱的加冰威士忌,现在喝了只觉得恶心,甚至还有些难以忍受这种辣嘴巴的感觉。

噢,高君珩还想到一件事:高予臻最近好像在吃那什么治疗焦虑症的药,吃这个药好像不能喝酒的吧?他又想起来那天高予臻也是因为吃了过量的药被拉去洗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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