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徐心瑀自顾自地脱离班级,往活动中心前进,虽然身为班长的我理应当是要带着全班一起过去,但在今天以前我已经放生过他们很多次了……应该早就习惯了吧?
心理辅导啊……
「该来的还是会来呢。」我苦笑着走下楼梯,对徐心瑀说:「我可以感受到周围的情绪,这可是共感人最不想遇见的大场面啊。」
在我与她阐述我的担忧时,我们也不知不觉地走进了活动中心。活动中心里头非常安静,跟平常升旗的吵闹不同,最多也不过就是交头接耳的窸窣声。
我们走到我们班的位置席地而坐,等待全校集合完毕。我左右摆头观察周围,发现不只是学生,就连平常见不到的老师们都在,整个活动中心充斥着凝重地氛围,让人感觉到窒息。
我望向远处的事发班级,大部份的人都低着头,彼此间几乎没有交谈。是说谁能接受上午还出现在眼前的同学,突然间就再也见不到了呢?
活动中心的中央舞台还贴着「炫动成发.清凉一夏」的装饰,看到这几个大字的我不禁悲从中来…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活动中心里的人越来越多,虽然随着人cha0馆内变得越来越吵杂,但似乎是受到氛围的影响,所有人在坐定後都下意识的放小音量,使得这里变得异常安静,彷佛讲一个字都会招来众人的目光,而在这番无人说话的情景,学务主任成为了第一个打破沉默的人。
「各位同学,我知道消息传得很快,所以我这里就直接讲了。我们学校刚刚在午休的时候有一位同学坠楼,我们在发现的当下也是尽快把他送到医院去,我希望搭家可以一起为那位同学祈祷,希望他可以回来。今天这件事我相信一定有同学受到惊吓,所以刚刚我们紧急联络了心理辅导师,她会为同学们介绍一些心里可能出现的状态以及调适的方法,现在我们有请辅导师上台。」
与以往的掌声雷动不同,全场依旧静默。
「各位同学你们好,我是你们今天的心理辅导师,因为我刚刚也是突然接到你们老师的通知才从苗栗杀上来,所以简报的内容可能不会完全适用於今天的情况,所以有些部分我会跳过。」接着,投影幕上的简报跳入了下一页。
「首先,不同的人在面对类似的事件时,可能会有不同的反应。有的人会感到不知所措,不知道为什麽会发生这种事。有的人会感到难过,即使自己跟对方完全不认识。甚至有的人也会觉得生气,会认为这件事为什麽会发生在我身上,但其实会有这些情绪都是正常的,同学们不需要为此自责,认为有这种情绪的自己很糟糕,这些都是正常的现象。」
我往左边看去,徐心瑀的脸上没有表情,很认真地在听讲。
「在面对类似事件後的一段时间,人多多少少会陷在情绪里。有些人的情绪来的快去得也快,但也有些人会去得很慢,甚至开始认为自身周遭出现怪力乱神的事,而面对这些情绪最重要的是如何调适。每个人都拥有属於自己的调适方法,第一个就是跟家人,或是在学校最亲近的朋友、辅导老师们聊聊天,我相信辅导室的老师们绝对是非常欢迎各位的。那如果你不喜欢把这件事一直挂在嘴边,想让它随着时间淡去也没有关系,各位如果身边有这样的同学,也不要y叫他面对,因为这是属於他自己的调适方法。当然你也可以借助宗教信仰,有时候宗教信仰能够稳定人心,因此也是一个可以去尝试的管道。」
我环顾四周,观察着大家的表情,揣测着他们此刻内心的想法。
像我这样的人是不是不道德的?
我笑着对徐心瑀说:「确实是这样呢。」我承认我确实是有点用戏谑的语气,但她那张冷漠的脸却让我感到恐惧。
「嗯。」
她短短的一句话充满了杀气。
在感受到杀气後,我往後看向在门口正与学务主任交谈的老师,与此同时,我突然有一种感觉,而且是非常不好的那种。
「……最後我要再说一次,不管自己有什麽情绪或想法我们都要面对它,我们也不要去耻笑其他同学的反应。那现在我就将麦克风交回给学务主任。」
不知不觉中辅导师已经做完了总结,并将麦克风交给了站在一旁的学务主任。
会有人有期待吗?
会有人期待奇蹟出现吗?这麽积极的想法是如此的令人感到心疼,因为这很明显是早已确定的结果,这只会让自己伤得更深而已。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各位同学,我这里有一个坏消息,在这边我就直接讲了,因为我也相信你们也不想听到客套话,刚刚我们接到消息……那位同学走了,在医院抢救无效。」
这明明是很严肃的话题,但是……
我的目光锁在事发的班级,有的人低下头沉默不语,只是静静的听着坏消息。有的情绪波动b较大的同学更是直接落泪,虽然我听不到声音,但是从背影那微微浮动的肩膀,那阵痛可是很深刻的传到我的心里。
「现在各位同学我们一起闭上眼睛,在心中为那位同学吊念。」
我闭上眼睛,任由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感觉下一秒就要滴落下来。
我是一个不会为si亡而哭泣的人,为什麽却会感到难过?是我变了吗?还是……
霎那间,我的脑袋一片空白,我根本不知道我要悼念什麽。
人的si亡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吗?我们没有必要为si亡伤心,而且我跟他很熟吗?也没有。
……
吊念究竟是为了什麽?。
我偷偷的微张左眼,在确认大家都紧闭双眼没有人会察觉到後,我直接张开了眼睛看往徐心瑀的方向。
竟然没有张开眼睛!
看到此番情景我又吓得闭上双眼。
不可能、不可能,徐心瑀明明就是很讨厌仪式感的人。
我反覆的张开双眼,隐隐期盼着徐心瑀能张开眼睛,让我成为不是唯一这样想的人,在无数次的睁眼与闭眼後在学务主任终於让大家可以张开眼睛,那一刻我马上转过头对徐心瑀说:「我以为你很讨厌这种场合,我刚刚看你都没有张开眼睛。」
但是徐心瑀没有回应我,她只是瞄了我一眼便继续看向前方。
「最後,请六年一班与四年三班留下,其余班级没有事的话可以先回教室了。」
等到可以离开活动中心,我立刻站起身跟在徐心瑀的身旁走向门口,对自己的行为感困惑又感到抱歉。
轻浮的评论「si亡」这种事本来就不该被给予好脸se,这件事我不是从国中就理解了吗?
我不知道我还有什麽可说的,我害怕多说多错,还是称着这段路程让自己冷静一点吧……
一回到教室,我便径直走向铁柜,再度拿出那栋纸房子,闭上眼回想着刚刚在活动中心的心理辅导,我忍不住轻笑了一下。
难道我对「si亡」的价值观就应该被强迫改正吗?
人si了又如何呢?
人为什麽会伤心?
是因为再也见不到面了?还是对这份生命感到惋惜?
这个世界有很多种可能,为何活下去就一定是好的?
如果珍惜这个人,那为什麽不要在还能见面时好好表达自己的情绪?又或者是尊重个人想法?总是要到无法再见面的那一刻来临才後悔……
我不太懂这些情绪。
就连参加他人的葬礼也是如此,「si亡」对我来说就是一种意识的消散,当这个人si亡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消失了。说得再多、哭得再难过也都无法将任何感情传达出去,就算到了自己si亡的那天,这些痛苦也不会被留下来。
哀悼的意义到底是什麽?
「萧池羽。」
徐心瑀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拉回,顺着声音来源看过去,她正悠闲地从後门走进来,慢悠悠的晃到我的旁边,一脸不解地看着我手中的那栋纸房子。
「你在g嘛?」
「没有,没什麽事。」我语带敷衍地回答她。
之後,我们沉默了一阵子,过了不久才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了班上同学的状况。放眼望去,班里每个同学不管是神情还是动作,看起来都和平常没什麽两样,该吵的吵、该闹的闹,就连刚刚讲座後的沉重氛围也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彷佛什麽都没发生。
忽然,在巡视班上状况的班导加入了我们俩的话题,大概就是在讨论整个事件以及其他人的大致状况,只不过聊没两句广播又来了,这次是要全校各班班长到辅导室领取家长通知书。听到广播後,我头也不回地走出教室往辅导室快步走去。距离广播结束并没有过多久,然而辅导室门前已经被挤得水泄不通,我好不容易才穿过堵住门口人cha0顺利进门。
「高中部的来这里。」辅导室的老师们将国中部与高中部的人超分散,希望可以减少人cha0,但纵使提高了效率,看起来还是跟不上人来的速度。
「啊,是萧池羽啊!可以请你帮老师把这些通知书发给各班级吗?右上角有标记,你就念他们的班级让他们自己过来拿就好了。」
我向老师点点头,身为辅导室小义工的我平常就会帮老师的忙,所以我很快便接受了这份任务。
放在桌上的家长通知书虽然跌得很整齐,但是并没有按照班级顺序摆好,虽然老师是让我叫班级,但是我b较内向又不太敢出声,所以我决定将通知书按班级排好,让进来的班长们可以一眼就找到自己的那份,这样一来拿取的速度就会快。只不过还在排列的过程中,就已经个班级就已经陆陆续续地拿走通知书,甚至我都没来得及排高三的部分工作就已经结束了。
最後,我在确定大家都离开後,从桌上拿走了属於我们班的那份离开了辅导室。回教室的路途上我习惯x地拿高通知书看了一眼,内容大致上是在向家长说明学校今天发生学生坠楼事件、校方的後续处理以及建议持续观察自家小孩状况。
我站在教室门口,将正好被我看完的通知书放下,打开後门走向依旧在聊天的徐心瑀和班导,在知会她们通知单需要发下去的事情後,我走教室最前端开始发放通知书。同学们为了玩乐不坐在自己位子上这点让我非常头痛,除了我很难确认有没有人没收到以外,他们会不会老老实实地带回家而不是喂给地板都是个问题。
发完最後一排後,我看向右手边近在咫尺的电脑,又看了看徐心瑀,决定不回去聊天了。我反身坐上折叠椅,打开google,搜寻「踩地雷线上玩」,然後点下搜寻页面上的第一个连结,开始0索这个我第一次看到的介面。
「这是踩地雷?」徐心瑀朝我的方向走来,我这才注意到她和班导的交流已经结束。
「嗯,你没有玩过或看过吗?」
「没有。」
这个世界上竟然有人不知道踩地雷?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见识的还不够广,玩过一次示范局後,我转而坐上从讲台拿来的高脚椅,将b较好c作电脑的折叠椅让给她。
「来,你玩玩看。」还没等到徐心瑀入座,我就马上派给她任务。
结果她一连玩了好几轮全都光速结束,原本我以为只要经过时间的淬链她会有所进步,但不知道过去了几个五分钟……眼看就快下课了,每一轮的结局还是没有改变。
「不要再乱猜了啦,喂!」我真的快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出声。
徐心瑀盯着数字3,口中喃喃自语:「旁边有三个。」接着控制鼠标在周围的格字不断画圈,然後随机锁定了其中一个按了下去。
对此,我的感想就是「没有感想」。
「踩地雷不是这样玩的!」
喀哒——
画面上的格子应声打开,是「1」。
「还好没爆,玩踩地雷要慢慢看,没有人像你这样玩的!」
徐心瑀猛得转过来看我,那眼神明显像是头被打後想报仇的样子。我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希望我们的好交情可以避免我被揍扁。过了几秒,徐心瑀最终没有动手,而是转回去重新专注於踩地雷。这当我决定趁势转移话题正想说点什麽时,鼠标再次动了起来……
喀哒——
爆炸了。
「就说了不是这样玩的!」看到地雷出现的那瞬间,我直接反客为主将发怒权转回到自己身上。
我回过头看了看时钟,决定在下课前誓si一搏。
「我来吧,我就不信我们到下课就赢不了一次。」
我以严肃的口气对徐心瑀说道,然後用刚从她手中抢过来的滑鼠按下了中等难度的按钮。
如果这关失败了将有损我的自尊,所以我绝对要过关!
第一格……必须要从中间开启。
喀哒——
是空白!这是最理想的开局!
「1旁边这一格要cha旗。」徐心瑀提到的那个「1」旁边正挨着大片空白,而它的旁边仅有一个格子。没错!那是采地雷中最不需要用脑、也是最不可能失误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