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只能自愿或者是被动地当一个白柳的观众,站在离他有一段距离的安全线以后,看着他一个人平静地,执拗地,向着地下那个怪物靠近。
在刘佳仪走神的十几分钟里,白柳似乎挖出了什么东西,围观的流民都兴奋地喧哗起来,刘佳仪也被这吵闹声唤回神智,探头朝坑洞里望去。
白柳挖出了一隻雪白的,指节分明的右手,刘佳仪松了一口气——好在她没有猜错。
正当她准备开口让白柳把东西给丢上来,免得受到的精神影响太重,白柳的一个动作让她忽然怔住了。
她看到白柳垂下眼眸,然后忽然伸手去握住了那隻右手,十指紧紧相扣。
“总算是……”白柳的呼吸因为挖掘还没有均下来,因为挖掘沾满泥巴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个十足狡猾,就像是十四岁的白六玩游戏胜利了之后单纯顽劣的笑,“——抓住你了。”
刘佳仪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她好像看到那隻埋在玫瑰里断裂的手,回握了白柳。
玫瑰工厂(113+114)
众人在拆了一个小帐篷, 在花田的中央铺好,白柳自己从坑里艰难地爬上来,把他紧握的那隻手放在了布的中央。
所有人为了不被污染, 都和白柳保持着一定距离,但又执着地不离开, 就隔着这段距离安静地, 就像是潮水般,追着白柳沾满泥沙的脚后跟, 随着他, 推着他向前走。
白柳在地底里继续挖掘出一块一块残缺的躯体。
左手, 左脚,小腿,半边肋骨, 从第一颈椎到第三颈椎完全的脖颈,被白柳越来越深地从泥土里挖掘出,然后不带一点表情地安放在布匹上, 按照人体构造的规律重新拚贴好。
当整个躯体的拚接只剩头部和心臟的时候,血管从凝结的肌理里重塑生长, 撕裂的神经沿着顺滑的筋膜断点相连, 镂空的,没有心臟的胸腔仿佛开始呼吸般开始微弱地起伏。
看不到温热血液流动的, 雕塑般的身体以一种奇诡的方式严丝密合重新生在了一起,在白柳的眼前开始运转了起来。
而白柳只是安静的, 一个字都不说的, 挖掘搬运,拚凑躯体,精神影响加劳累重压, 几次都差点让他站不稳倒下,但却没有任何人能上前搀扶他——当然他也不需要,大部分的时候只是自己躺在泥地里深呼吸了两下,又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
白柳的脸上什么情绪都看不出来,但刘佳仪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虽然这人看挖地挖得这么狼狈,好像很可怜的样子,但他其实是很高兴的。
——是那种,和很重要的人久别重逢的高兴。
“白先生,上来吧!没有多余的田要您继续挖了!”流民在岸边双手举着喇叭状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