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刘盂疑问的目光在两人紧贴的手臂上落了落,神色复杂。
嵇令颐顿了顿,放弃地撇过了脸,赵忱临倒是心情大好,意味深长道:“蔺相心中有大爱无小情,先生吃过的盐比晚辈吃过的饭都多,有些事也不难猜吧?”
他微挑着下巴,眉眼俊极,圈住嵇令颐的手臂蓦然收紧了,颇有几分少年人的意气风发,说道:“蔺相光风霁月,先生一身才华应赋与天下。”
刘盂本将信将疑,可毗城城门主动打开,这一次他仍然如同上一次进城时一样驾马在最前方。
只是心情不复从前。
赵忱临说了若是遵饶不死,他便立刻放了自己回归旧主。可惜的是,刘盂巡街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便亲耳听见丁突骑悲壮道:“王上旧疾复发,越过棘栏时没有算清距离,从马上摔了下来……已经……”
刘盂气血上涌,连缰绳都牵不住,当即眼前一花陷入了黑暗。
天亮之前, 赵忱临将遵饶身死、易高卓和刘盂归降的消息散播至蜀地各城,几面锦旗和几块虎符被他当做门口的大红灯笼般高高挂起在城门示警,街上所到之开阔处还复拓了好几份天子密诏——
上面洋洋洒洒地控诉了魏、蜀行至差错, 奸雄鹰扬逆天行事, 天子密诏诸王训兵讨之, 现累卵之危已除, 愿归降者尽可弃前尘重夺功名。
其实天子并没有写这一封密诏,可是这种问题对于恣睢妄为的赵忱临来说根本不算事, 他提笔从容, 落笔不见迟疑, 洋洋洒洒伪造了一封密诏,熟练得就好像现在坐在龙椅上批奏折的人不是天子而是他似的。
赵忱临写这封密诏时还特意搬了笔墨纸砚去了嵇令颐那儿,一定要让她在旁作陪并研墨,最后搁笔还让她通读一遍问她感想如何。
事实证明,两个黑心肠的人凑在一起只能狼狈为奸。
嵇令颐嘀咕着要是有个回头是岸的活例子就好了, 赵忱临便蓦地笑出了声, 眉眼弯弯似乎心情大好的样子,然后为她擦去指尖上蹭到的墨点。
于是这封密诏又长了许多, 那个“弃暗投明”的活珠子非刘盂莫属, 赵忱临神清气爽地捧杀了一番诸如“公蕴大才、抱大器”, “倒戈卸甲,以礼来降,不失封侯之位”之类的话。
嵇令颐在一旁偷偷觑着长睫不眨、眼中带笑、下笔流畅的赵忱临, 想起当初刘盂不肯归降时赵忱临也并不生气,可她提了两句蔺清昼后赵忱临的表情就微妙起来了。
他当时也是这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与她对望, 还将她顺口而出的对蔺相的夸赞复读了两遍。
再然后,就是现在这副想把刘盂捧杀以绝其后路的看好戏的恶劣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