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防止把偃刀的踪迹泄露出去, 嵇令颐没有一同随着去程府,而是另选了一家客栈暂住一夜。
王都繁华,即使靠近郊外的客栈依旧比她这一路上歇脚的住处要敞亮, 两旁种着夹竹桃和油松, 树影摇曳配着青砖灰瓦, 大堂里酒香四溢, 店家指着后院说那儿几缸都是祖上传下来的秘方,路过此地的行人没有不贪着来一杯的。
嵇令颐谢绝酒水, 倒是点了一桌地方菜打算舒坦地饱腹一顿, 她前几日舟车劳顿, 便喊了小二将饭菜送到房间里去,还赏了碎银让他送几桶热水进来。
她才在房间内坐了一会儿,门外就传来小二的敲门声,便懒洋洋地叫了一声:“进。”
门推开,挑着热水的小二身后还跟着一个孔武有力、身材伟岸的男子, 他四肢健壮, 皮肤略黑,五官硬朗, 是民间那种一看就体贴妻女老实干活的长相。这才立春他就衣着单薄, 头戴尖锥毡帽, 身穿大圆领缺骻衫子,胸前臂膀鼓鼓囊囊,脚上还踩着一双麻练鞋, 标准的猎户打扮。
嵇令颐投去了疑惑的表情。
那小二麻利地将热水放在屏风后,殷勤地凑到她身边小声解释:“客官这是初次来京城不知道我们王都这儿的开放风气吧?害, 您这一介女流,家里的大当家, 出门在外也没个贴心的伴……”
他声音压得更低,脸上挂着耐人寻味的谄媚笑容:“您别看他看上去木,这身板都是一日日实打实练出来的,跟猎犬似的咬住肉就不松口,一身精力不喊累,保管解您一路疲乏。”
嵇令颐懵了一瞬,骤然反应过来自己在外塑造的那个商贾形象在小二眼里成了手里有闲钱却一年到头不着家的天涯客,难怪她刚才赏钱时小二冲她笑成了一朵花,这是觉得她独自在外经商奔波缺点男人滋味,需要家里养一个,外头乱花丛中过。
她摆手说不要,可那健壮男子看着沉默老实,却自顾自挺着那一声肌腱肉进了房间坐在她对面,大约是早知道她有肉有菜却没有酒,还捧来了一坛酒放在桌上。
嵇令颐被这一通强买强卖给震慑到了。
那小二还在鼓吹:“您与他有缘,这还是他主动求上来的呢!”
嵇令颐:这是她看起来最像冤大头。
门被贴心地掩上,那男子自称叫山巍,一顿自报家门已经连喝两碗下肚,要倒第三碗时嵇令颐终于起身绕过圆桌推过去一碗东坡肉,还让他讲点王都的新鲜事好下酒。
那人见她似有松动,面上露出一个憨厚老实的笑,他肤色偏深,显得那一口牙格外白。
念在她非王都人,他挑了些并不算新却人人爱听的传闻说与她听,说那嘉贵妃对天子如何一往情深,天子病怏怏又追求圣丹,她便跟着脱簪素衣、手抄福经求天师赐药;又说那四公主的婚事一延再延,嘉贵妃几次催促蔺相回王都,可蔺清昼不是在江南就是一直在靖安城,事关国事,贵妃只能干着急……
两人聊着聊着气氛倒也热烈融洽了起来,嵇令颐发觉此人谈吐像是读过书的,顺手还斟了几次酒,山巍也放松下来大口饮酒大口吃肉,见两人关系熟稔起来了便大着胆子开始劝酒。
嵇令颐瞄了一眼房中点的檀香,面露为难,山巍见她迟疑不决当即紧逼了一步,动手倒了一碗酒呈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