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是习惯微微蹙眉,用那双漆黑的眼瞳默默的打量旁人,面色冷淡。如若他一反常态的将长眸缓缓眯起,唇角再勾起一丝笑意,还貌似赞许的微微点头,就意味着有人要在他手里倒霉。
淮阴侯乔迟,从来威严冷峻,令人难以接近,可今日的他,似乎格外不同。
朝阳从天窗中照入大殿,一道光柱落到乔迟近前,黝黑发亮的青砖地面将这如水如波的日光映到他那俊美深邃的脸上,模糊了过于锋锐的线条,在柔光中,竟然显出了几分令人心颤的温润如玉的模样……
梅花雪,梨花月,总相思。自是春来不觉去方知。
应离阔从未像此刻一样意识到,如果没有十六年的乱世,那从尸山血海中升起的凶名赫赫的血将星,亦会是一个舞文弄墨、温柔缱绻的高门世家公子。他会在合适的年龄,合适的时机,遇到一位世家贵女,然后与之携手,恩爱到白头。或许在想到那位女子的时候,他会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就像此时此刻——心神不属,眉眼带笑。
他在想谁?
有谁能入他的眼,勾得他在大殿之上都敢神思恍惚!
莫名其妙的怒火在应离阔的心头炸燃,衮服袖中的大手猛地攥紧。
一直以来,“淮阴侯”这一称谓在应离阔的心中都有着两层意义:
——是乔迟,是他的兄弟,他该敬他、重他!
——是十一,是他的亲近之人,他想爱他、占有他!
如今他对他的私欲越发炽热,可又碍于目前须依仗他操控不言骑牵制世家,甚至连一丁点心意都不能向他表露。这九五至尊坐得瞻前顾后,直叫人心头火起,烧得人理智全无,直想做个暴君,做个昏主!
乔迟乔迟,你为什么这么招人爱,又这么招人恨?
为什么不能一分为二,一个坐明堂,做朕的能臣,一个入后宫,做我的情人。
第十七癫
“江南江北三年大旱,赤地千里,流民无数。如今国库空虚,应以赈灾为重,臣认为,北疆阵亡将士抚恤可延迟发放,而以黎民为先。”
这句话飘飘悠悠落进耳朵里的时候,乔知予还在幻想任务完成以后的幸福生活,听闻此言,脸上的笑都还来不及收,嘴就先问出了声,“嗯?你刚刚说什么?”
她眼神从玉笏板上移开,后知后觉的抬起头来,扭头看向殿前文官,眉眼中还带着些还未散去的笑意,声音却已经冷了下来:
“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