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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娃儿从城里来的,钱少点,我多给一包花生。”
张老兵数着麻袋里的东西,和白美莲商量。
他眼神儿一抬,瞥站在门框后怯生生打量他的nv孩,nv孩九岁了,脸蛋圆圆的,白白净净,面se红润,一点也不像是在山坳里生活了一年的姑娘。
即便穿着破旧朴素的衣服,也掩不住好人家出来的姑娘气质。
张老兵眼睛眯了眯:“再少两块钱,农村挣一个子不容易,这个价我们张家没占便宜。”
白美莲本来笑着,听到这拉下脸:“不能再少了,我们家养了一年,活儿会g,带回去再教教,到时候伺候你们一大家子,等你老了给你端屎倒尿,你们不吃亏。”
“五块,不中我再看看别家的。”
张老兵咬si了价,白美莲转身看着nv孩儿犹豫。
这nv孩不是别人,是她的侄nv荒喜,她哥哥出事后,荒喜就被送到他们家讨吃的。
白美莲愿意接纳她,并非念着兄妹情谊,单纯是惦记她大哥白有槐的钱财,虽说两人是从同一个娘胎出来的,可同人不同命,她被爹娘丢在梨树g0u当童养媳,大哥和小妹被带到城里吃好喝好,后来大哥出息,当上了一所学校的校长,却不愿意帮衬她,兄妹俩本来就没感情,因为嫌隙闹得几乎不相往来。
后来白有槐被查出成分有问题,不知道被下放到哪儿,托人把荒喜送到梨树g0u。
白美莲知道白有槐家有钱,本来以为依她大哥那聪明劲,出事前会把家里的钱偷偷藏起来,没想到替人养了这么久的闺nv,楞是一个子都没见着。
荒喜纯纯是在她家吃白饭。
她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大哥没帮过她,出事了才想起她这个妹妹,而她占不到一点便宜。
她还有五个孩子要养呢,没办法替人再养一个闺nv。
张老兵说:“想好了,人带到牛甲村,张家就不会再送回来了。她爹娘还能回得来吗?”
白美莲沉默片刻:“这年头下放怎么可能回得来?要是知道我把她托给你们家吃饱饭,感激还来不及呢。你放心,我大哥的事没牵扯到她,不会有人去找你们麻烦的。”
家都被抄了,听人说她大哥双手被折断,别说回城,这辈子见到活人都是奢望。
白美莲明白张老兵的顾虑和嫌弃,农村娃五六岁就能下地g活,荒喜以前是城里的千金小姐,又是家里的独nv,是被宠着长大的,来到梨树g0u学了一年勉强能g点活,刚过去牛甲村就是白吃饭的。
要不是张老兵一个人年纪大,要养三个孙子,也不会到她这儿买人。
“五块就五块,人过去了不听话你只管教训,给她口饭吃就成,到时候相给哪个儿子,你们家自己做主意。”
谈妥后,张老兵在兜里掏了大半天,掏出一堆零零碎碎的钱,钱皱巴巴的,沾着油腥,他数了两遍,确认数目对了,才给白美莲。
门后边的荒喜难过地低下脑袋,收回目光。
她知道,大姑姑和那个爷爷商量好了。
猪草放在菜园里没挑回来,她想着离开大姑姑家前把活g完了再走,正准备转身,就看到旁边站着个人,吓了一跳。
“喂,你怎么不哭?”
荒喜睁着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男孩,他走路真轻,她都没发现旁边来人了。
见她不说话,张天赐皱起眉头:“你不会是哑巴吧,问你呢,你怎么不哭?”
他说话时,咧开一口大白牙,皮肤却黝黑黝黑的,喜庆得很。
他个头高,荒喜要仰起头才能看得到他的眼睛。
她没见过他,不知道他是谁。
问了两句都不回应,张天赐不高兴地冷下脸,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越看越不满意:“山上的竹竿都没你瘦,爷爷怎么会看上你?”
荒喜明白过来他的身份,愣了一下。
她已经九岁了,知道什么是童养媳,就是长大了给人当媳妇,伺候别人的。
大姑姑说,张家有三个男孩,大的十五岁,小的十二岁,今天有个男孩会跟着张爷爷过来接她。
张天赐围着她走了一圈,哪哪都挑剔:“你看你这胳膊,我一只手就能拧断,再看你这腿,这么矮的个子能g活?去我们张家就是吃白饭的。”
荒喜低下头攥着自己的衣角,小声说:“我会好好g活,不会吃白饭的。”
她说得很坚定。
“再看看你这脸……哎,你会说话啊?”
张天赐瞪着眼睛瞅她,不说话了。
荒喜又重复了一遍:“我很乖的,什么活都能g。”
张天赐挠挠头,眼睛都不知道放哪儿了,她长得可真白净漂亮,就跟地里刚出牙的ba0谷一样,声音细细的,弱弱的,像是祈求。
“你为什么不哭?”
荒喜小心又茫然地看他,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好奇这个问题。
她应该哭吗?
爹娘被带走的时候,告诉她要坚强,遇到事不能哭,如果大姑姑不喜欢她了,有人愿意养着她,她就去别人家先待一段时间。
被卖到张家她并不觉得委屈,她明白的,爹娘出事了,要好多好多年才能回来找她,她要好好活着,等爹娘来寻她。
所有人都怕她,不愿意收留她,大姑姑也怕,养了她一年,给她吃的和住的,她就规规矩矩地在梨树g0u待着。
大姑姑不要她了,张家要买她,她没有地方去,就先去张家。
她相信自己能等到爹娘。
“你叫什么名字?”
“白荒喜。”
张天赐又挠挠头,这名字怎么跟公社里的姑娘都不一样,不过听着怪好听的,爷爷说她是从城里来的姑娘,爹娘都是文化人。
他又看她,发现她不仅长得标致,最重要的是说话不胆怯,他在公社里就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姑娘,爷爷居然要给他两个哥哥讨这么好看的小媳妇。
他眼睛贼溜溜地转了转,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知道我是谁吗?”
荒喜摇摇头。
“你。”张天赐用手指着她,“是爷爷给我讨来的童养媳,所以以后去了张家,你什么都要听我的,明白吗?让你给我洗衣服我就得洗,给我做吃的就得做。”
他馋得t1an了t1an嘴角,直gg盯着荒喜上衣的口袋:“你兜里是不是有j蛋饼?拿出来给我吃。”
张天赐没有吃到j蛋饼。
张老兵和白美莲把他们推出来,简单做了介绍。
荒喜小心翼翼地站着,接受张老兵的打量。
张家现在一拖三,张老兵就一个儿子,儿子和儿媳妇都si于一场意外中,两个nv儿外嫁,小nv儿在村里另立门户,他作为三个孩子的爷爷,一人照顾三个人,为人呢还算是温和。
张老兵近身扫着荒喜,nv娃儿长得是挺好看,唯一缺点就是从城里来的,看着还挺可怜,虽然脸蛋收拾得白baengneng,可衣服破破烂烂,左一个洞右一个洞,都不知道经了多少人的手。看样子刚从地里回来,鞋上沾了不少泥巴,鞋子也不合脚,又宽又大,老人穿的款式。
nv娃儿在亲姑姑家过得也不好。
nv娃儿眼睛清澈透亮,睁得大大的,好奇又期待地望着他。
还算是个讨喜的丫头。
“今日出了这门,你就是张家的丫头,得在张家g活,不能再回来了。”
荒喜看到了张老兵眼神里透出的慈祥和怜悯,松了口气,仰起头说:“爷爷是好人,谢谢爷爷收留我。”
她这一笑,张老兵心都软了,点点头,苍老的手轻轻抚0了下荒喜的脑袋:“是个懂事的丫头,去洗洗,洗完我们就得回去了。”
白美莲看出张老兵满意,笑笑:“荒喜是个可ai又懂事的丫头,吃得也不多,受他爹娘影响弄成这副可怜样,以后养养,就能变成会伺候人的大丫头了。”
白美莲把她带回自己屋里洗洗,望着荒喜瘦弱的胳膊和双腿,鼻子莫名泛酸,想起自己七岁的时候也是被丢在梨花g0u当童养媳,十几年任由婆家人打骂,也没等到娘家人把自己接回去。
那会儿她很害怕,整天哭着找爹娘,却走不出梨花村,后来才认命了。
她这一辈子,都搭在梨花g0u了。
荒喜也得认命。
白美莲找出一身新的衣裳和新鞋给她换上:“童养媳没什么不好的,你看姑姑从小当童养媳,现在照样能过日子,去了张家要听话,饭不要吃得太多,活要多g,手脚要勤快,人家要打你骂你,你就受着,等长大能挣几个人的口粮,张家人满意你,你的日子就会好过。”
看到衣服口袋里有j蛋饼,她问荒喜从哪儿拿的。
“刘nn给的,说我要走了,拿给我吃。”
荒喜看着身上的新衣服,是她第一次来梨花g0u穿的漂亮衣服,后来被二姐姐拿了去,穿了一年,缝了几回,她一直想拿回来,姑姑不给。
衣服回到自己手里,她抬头,朝白美莲笑笑:“谢谢姑姑。”
不哭不闹,也没一丝怨恨,白美莲没敢去看她的眼睛,叹了口气:“别怪姑姑狠心,姑姑实在是养不活你。”
送走荒喜前,白美莲塞了两颗j蛋和五毛钱进她的口袋,那两个j蛋饼没没收,重新包好给她拿走。
梨花g0u和牛甲村离得远,要翻几座山,走半天才能到。
张老兵过来接人,白美莲没留他们吃饭,只送了几个煮熟的红薯。
出了梨花g0u,张老兵和张天赐脚步都快,怕回去得走夜路,荒喜不想给他们留下不好的印象,迈着小腿努力跑着跟上。
张老兵说:“牛甲村离这儿远,要翻好几个跟头哩,得走快点。”
荒喜点点头:“爷爷,我可以走的。”
以后她就是张家人了,不能让爷爷觉得她不好,走路走不了,活也g不了。
张老兵熟路,走在最前面,张天赐慢下脚步等荒喜,眼睛一直瞟着她。
从梨花g0u出来,他就这样,眼睛没离开过荒喜。
荒喜低下头,默默想事情,大姑姑有几个孩子,她的表哥表姐不喜欢她,喜欢抢她的东西,每次村里的nn送她吃的,他们就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盯着她,还合伙打她,b她交出东西。
张天赐的眼神也很奇怪,他想吃她兜里的j蛋饼。
荒喜手贴上口袋,刘nn是个大善人,见她可怜,经常给她吃的,这j蛋饼是刘nn给小孙子做的,知道她要被卖走,特意给了她两个。
荒喜没吃午饭,她其实也饿了,j蛋饼很香,她馋得流了几次口水,不舍得吃。
她没去过张家,对新家还是满意的,因为张老兵愿意花钱买她,人看起来也算和善。
她接触的人不多,可能区分出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她知道去到张家会有三个哥哥,天赐哥哥b她大不了几岁,另外两个哥哥也不是很大,她是唯一的nv孩儿,要是跟他们处得不好,她就会受欺负。
张天赐:“哎,你怎么不哭?你姑姑把你卖了,你不委屈啊?”
张天赐皱眉,换了身新衣裳,她更好看了,像是他在支书家的年画上看过的小童子。
就是人不哭不闹的,他看着不顺眼,心痒痒。
张天赐伸过手:“j蛋饼呢?拿出来给我吃,不给我就自己拿了。”
荒喜觉得张天赐不好相处,不想得罪他,低下头在口袋里0,把j蛋饼0出来,打开打算拿一个给他,却被张天赐一把夺过去。
荒喜伸出手,想要拿回去,想到什么,犹豫了下,又缩了回去,小声说:“爷爷也没吃东西,能不能给爷爷吃一个?”
张天赐没回答,从里面掏出一个往嘴里塞,故意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
吃着东西,他偷偷看荒喜,这回总能哭了吧?
荒喜盯着他手里的j蛋饼,又急又怕:“你别吃完了,给爷爷留一个。”
j蛋饼打开以后香味散出来,口水从喉咙里涌出,她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她在梨花g0u没吃过j蛋饼,刘nn送给她以后,她藏口袋里,一直没舍得吃。
张天赐抓着剩下的一个j蛋饼,睨她:“这都不哭?”
荒喜怯生生地望着他,眼睛里有水光,泪水没落下来,看着可怜兮兮的。
张天赐被她看得喉咙发痒,扯了一小块j蛋饼给她:“你还是别哭了,我看你眼睛里也掉不出小珍珠。”
“剩下的能不能给爷爷?”荒喜小心翼翼地跟他商量,“爷爷赶路也饿了。”
张天赐怀疑地盯着她:“你才第一次见爷爷,就对爷爷这么好,是不是想让爷爷喜欢你?”
荒喜羞愧地低下头,她这个年纪是藏不住心思的。
j蛋饼是好东西,她知道张家是张老兵说了算,想把j蛋饼拿给张老兵,留个好印象。
张天赐满意了:“我说中了,你是个坏丫头。”
被他一戳穿,荒喜也觉得自己坏,就算在大姑姑家里,她也没这么讨好过人,眼睛一下就糊了,泪珠子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哎,不是…你真哭啊……”
张天赐慌了,不知道怎么哄人,看得手忙脚乱的,大喊:“爷爷,她哭了,怎么办啊?”
张老兵不惯着张天赐,把人骂了一顿,张天赐灰溜溜地低着头,等荒喜不哭了,又嬉皮笑脸地逗她:“这都没到我们家呢,以后还有得你哭的。”
张老兵沉默看着,没有反驳。
他们家就这么个条件,买童养媳回去是g活的,节省以后孙子娶媳妇的钱,乡下不b城里,人卖给了他们家,什么委屈都得受着。
人是要学会认命的,不认命活不了。
荒喜哭完了就觉得羞愧,抹抹泪水:“爷爷,我不是故意哭的。”
张老兵嗯了一声:“走吧,这山里的路不b村里,更不b城里,要是出了事,遭不住。”
都说人怕什么就来什么,三个人紧赶慢赶,还是得走夜路。
荒喜第一次去梨花g0u时,一路上几乎都是邻居叔叔背她走的山路,那时候没多折腾,在梨花g0u待了一年,她出门的次数不算多,偶尔跟表哥表姐去山上捡柴火,梨花g0u的山头没那么高,路b较好走。
一下子翻山越岭,她身子吃不消,一路上忍着不吭声,但到了后面脚步就放慢下来了,张老兵见她脸都白了,也不忍心催促,走走歇歇。
有回歇的时候,张天赐听到树林里有野j的叫声,坐不住,直接钻进林子里要捉野j。
野j当然是没抓着,不过这一折腾,回到牛甲村时天就黑了。
进牛甲村,要从大队的田埂路过,每片水田里都是禾苗,长得很高。
三人沿着田边走,张老兵叮嘱:“别踩到禾苗糟蹋粮食。”
荒喜点点头,夜路难走,那些禾苗有点刺,碰到了身子会痒痒,她努力避开,田埂sh滑,她走得跌跌撞撞的,好几回差点摔倒。
张天赐觉得滑稽,吓唬她:“你要是摔倒,就要变成瘸腿媳妇了。”
荒喜抓着根木头当拐杖,沿着田埂小心翼翼地挪动,张天赐一说,她更担心,走得更谨慎。
“哞哞……”
对面传来动静,张老兵定睛一看,人就来到了跟前:“李麻子,今儿是你放牛?”
“嗐,别说了,差点让这牛弄迷路,下午吃草好好的,不知道放什么疯,跑深山去,找到现在才找着。”李麻子垂头丧气,恨不得把畜生打si。
牛是队里的集t财产,今天要是走丢了,他不仅会被整个大队批评唾骂,还得赔钱,一头牛他g两年活,不吃不喝才赔得起。
越想越气,他忍不住抬起手里的藤条,装模作样地拍打牛背恐吓:“畜生,下次再乱跑,就杀了你吃r0u。”
牛听了不顺心,仰头哞哞叫得更厉害,踢腿发泄不满。
张老兵手电筒照过去,牛身上有被荆棘划伤的伤口,李麻子更不用说,衣服都破了,双目疲惫,想来一人一头确实在山里跑了很久。
“赶紧把牛送回去吧。”张老兵找了个能让路的地站着,“好好看着,别让牛踩禾苗。”
李麻子牵着牛过来,地方小,让路都不好让,这头牛长得大,荒喜看着腿就发软。
她怕乡下的牲口,尤其是马和牛,抬腿感觉能把人踢si,突然离得这么近,她吓得脸都白了,赶紧往前走,站在张天赐后面。
田埂的路很狭窄,她有意躲着牛,双脚差点踩空,旁边就是小河,河水哗啦啦的流,听着怪让人害怕,她左右都不敢站得太远,缩着身子不动。
哞哞哞……
牛一直叫,李麻子再小心,那牛还是踩到了禾苗,李麻子只能使劲把牛往外拉,大骂:“畜生,别踩禾苗。”
牛不听劝,往水田里走,四条腿乱踢,禾苗被糟蹋了一大片。
李麻子看得全身发抖,这么好的禾苗,也不知道能长出多少粮食,能吃几顿饭。
他踩进水田里,狠下心真打了几下牛,牛老实了,被他拉出来,哞哞哞地叫。
荒喜听着牛叫声就难受,看到牛越来越近,怕得瑟瑟发抖,期盼着牛别打她。
李麻子很快就从她身边经过,诧异道:“这nv娃儿是?……叔,这就是你给求粮买的童养媳?长得挺好看。”
李麻子看入神了,暗暗惊讶张老兵居然能买到这么标致的nv娃儿,他在山g0u里没见过长这么白的nv娃娃。
“没定呢。”张老兵催他,“赶紧把牛拉走,看看禾苗都被糟蹋成什么样了,明早过来把这些禾苗扒直。”
说到牛李麻子就一肚子火气,没心思去看荒喜了,用力把牛扯到田埂的小路上。
牛不情不愿地走出来,李麻子又累又饿,看牛这倔脾气,脾气也上来了,扬起藤条又打两下:“要不是要等着你翻田种粮食,打si你。”
荒喜怕得不敢去看李麻子,心里祈求牛快点走。
牛今天本来就受了刺激,被李麻子一打,突然就发了狂,抬起腿乱踢,一脚把荒喜踹下河。
张天赐只听到一声尖叫,转过头,就看到荒喜咕噜噜地从田埂滚下去。
想到河里都是石头,水又湍急,他愣了一下,毫不犹豫地跳下去。
等张老兵听到动静回过头时,只听到张天赐的声音从底下传来:“爷爷,你别下来。”
荒喜第二天在张家的炕上醒过来,头上缠了一块布,张老兵和三个孙子站在炕前瞧她,张老兵问完话,她想回答,嘴里发出的却是咿咿呀呀的声音。
张老兵再三确认,还找了村里的土大夫过来看,大夫说撞到脑袋,不会说话了。
得知自己变成了哑巴,头又特别疼,荒喜低着头,不开口了,泪珠滴答滴答往下滴。
张老兵沉默良久,最后只是叹了口气:“也不用丧气,又不是天生就哑巴,说不定后面能好,不会说话也不碍事,会g活就成。”
这会儿已经是上工时间,张老兵交代荒喜在家里歇着,叫上张求粮和张来福一道去地里g活。
张天赐和荒喜b较熟,他就让张天赐留下来照看荒喜,嘴里不高兴地念叨:“本来以为买了个丫头进来就能g活,得,还得伺候一段时间。”
张求粮和张来福昨晚没好好看,现在天亮瞧得清楚,站炕前好奇地盯着荒喜。
张老兵把他们叫走时,两双眼睛恋恋不舍。
张天赐看见荒喜低着头,眼圈红红的,像个被抛弃的孩子,他的心口刺了一下,愧疚地抓着头发,在屋里晃来晃去,不自在道:“你怎么就变成哑巴了?”
他这乌鸦嘴,只吓唬她瘸腿,没说让她变哑巴啊,怎么就突然不会说话了。
荒喜在张家住了几天,嘴里一直发不出声音,张老兵只能唉声叹气地接受了。
荒喜虽然难过,可也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好在土大夫开的草药很奏效,养了几天,她脑袋上的伤口就痊愈了,不疼,还能开始g活。
张老兵说:“买你回来不是让你吃白饭的,以后你得跟着求粮他们一起g活。你这身子现在去地里帮不了什么忙,就先在家里煮饭菜洗衣服。”
荒喜站在院子里,点点头。
她的手b划着,想说自己不会白占便宜的,张老兵看不懂,摇摇头。
张天赐盯着她半晌:“你想说不会在我们家吃白饭?”
几天下来都没办法跟人交流,终于碰到能看懂自己手势的,荒喜开心得用力点点头。
张老兵听到后,眯了眯眼睛,在门口叮嘱他们记得g活,拿起农具走了。
人一走,张来福马上凑过来,小声说:“妹妹,等我从山上回来,我来煮饭菜,爷爷的衣服我来洗,你不用g活。要是运气好,我还能找到野果子给你吃。”
张求粮站在厨房里,偷偷抬起眼皮看荒喜。
他们三也不是天天要g活,兄弟三个去地里挣的工分少,大人一天普遍6个工分,多的7个,张求粮年纪大些,埋头苦g一天可以拿4个工分,张天赐和张来福能挣3个工分,多数时候都是张老兵和张求粮去地里上工。
家里养了几只j,又烧柴吃饭,他们三个得g别的g活,要去山上砍柴,还要帮大队打猪草、喂猪。
除了这些,自留地也要照看,大队每年分下来的粮食只能够填饱肚子,大伙儿最上心的还是自留地,希望自留地丰收。
兄弟三个经常轮流去自留地灌溉禾苗,如果哪年收成好了,他们的伙食就会跟着改善。
今天轮到张求粮和张来福去打猪草,张天赐去砍柴。
张天赐扫了眼张来福:“你能找到野果子?”
张来福被他质问得红脸,仰起头不服气说:“我知道哪里有野果子。”
张天赐只是哼哼,丢给张来福一个眼神,意思是你能行吗?
张来福只b张天赐大一个月,个头却b张来福小了很多,和荒喜差不多高。
张天赐从小就不服气当老三,经常为这事欺负他,两人做什么都要b一b,偏偏张来福一次没赢。
荒喜刚来张家,张来福就喜欢这个妹妹,他觉得荒喜长得可漂亮,x格也是软软的,他一看到她就想疼她,所以平时没事就ai往她面前凑。
他不想在荒喜面前丢面子,冲张天赐吼:“你等着,我今天肯定能找着野果子。”
说着,出门找到背篓,不等张求粮就出门了。
“来…来福……”张求粮想说让他等等,可张来福脚步快,早走远了。
张求粮看了看张天赐,从厨房里走出来,把藏好的红薯递给荒喜:“给…给给给…给你吃,别…别……”
他才说几个字就涨红脸,越着急后面的话越憋不出来。
荒喜刚成为哑巴,不知道如何去表达自己的意思,咿咿呀呀地b划,想跟他说说话慢点,不要着急。
张求粮是结巴,并非天生,而是七岁时父母双亡留下的后遗症,张老兵说他在七岁的时候受了刺激,很长一段时间不说一个字,后面就磕巴了。
他作为大哥,也b张天赐矮了一个头,因为磕巴,荒喜很少听到他说话,不过他人挺好的,好几次的药都是他给荒喜换。
张天赐看了看张求粮,知道他是同情荒喜,把自己那份吃的留给荒喜,就说:“大哥,你自己也没吃饱,自己拿去山上吃吧。”
“妹…妹妹……”
张求粮想说荒喜也饿肚子,可张天赐在旁边,话说不利索,他觉得丢脸,只好闭上嘴。
荒喜摆摆手,表示自己不需要,让他拿去山上吃。
张求粮把红薯塞她手里,红着脸离开。
荒喜看着红薯,若有所思。
在张家吃住几天,她能看得出来爷爷和三个哥哥都是好人,每次吃饭他们都不会少了她那份,她吃的跟他们是一样的。
是她自己不好意思多吃,晚上经常饿肚子,有两次被求粮哥哥听到了,他就偷偷塞红薯给她吃。
来福哥哥人也不错。
就只有天赐哥哥……
荒喜抬头看张天赐,她觉得家里天赐哥哥最皮,总和来福哥哥较劲。
“你信不信,我摘的野果子b来福多,也b他的好吃。”张天赐仰起头,骄傲道。
他力气是三个兄弟里最大的,长得又高,打架没输过,村里的孩子都怕他。
张老兵总说他长得像他亲爹,人高马大,真正的庄稼汉,张求粮和张来福也随了他们自己的爹,两兄弟身材大差不差,都长得不高。
所以家里砍柴的活,张老兵就交给张天赐g。
荒喜眨巴着眼睛,摆摆手,想说让他们不要去摘野果子,山上很危险,张天赐却误会了她不相信自己,冷着脸哼哼。
“你等着,我肯定能给你找着野果子吃。”
张天赐一走,家里就只剩下荒喜了,她孤零零地站在院子里,茫然地看着外面。
过了会,她去拿扫帚,开始打扫屋子。她要勤快g活,让爷爷知道她不是吃白饭的,愿意养她。
扫到自己屋时,荒喜把床铺好,0着炕上的床单,珍惜又满足。
爹娘没出事的时候,她有自己的床,打扮得很漂亮,房间里还有很多玩具,可家里被抄后,她那些东西都没了。
去到亲姑姑家,她只能跟表哥表姐住同一屋,床很小,晚上睡着了表哥表姐总把她踢下床,每天晚上她都得小心翼翼地把身子蜷缩在小角落里,避免碰到他们,惹他们不高兴。
来到张家,爷爷说姑娘不能和男孩一起睡,特意给她腾出一个屋子,让她单独睡。床单和被褥都是旧的,但都是爷爷拿东西去跟村里的姐姐换的,不是男人睡过的臭褥子。
光是这一点,荒喜就感激爷爷。
爷爷有时候说话凶,可人很好。
她终于又有自己的床了。
她知道在乡下nv孩子想有个自己的床很不容易。
爷爷给她床,也给她吃的。
她得做个让人喜欢的荒喜。
张天赐没到中午就回来了,肩膀上挑着四捆柴火,他砍的柴火又大又长,一看就重,走起路来却没怎么喘气。
荒喜正在摆柴火,看他挑着那么多柴火回来,愣了下。
张天赐呼哧呼哧把柴火扔在地上,冲进厨房舀了一碗水咕噜噜往喉咙灌,满身是汗地走到荒喜面前,拿出从山上摘来的山葡萄对着荒喜晃了晃:“就说我能给你找来野果子吃。”
荒喜看着他手里的几串野葡萄,忍不住咽口水。
野葡萄个头不大,就bh豆大一点,张天赐手里的野葡萄还是紫se的,没完全熟,不过能吃了。
乡下很少有水果吃,荒喜没见过这么小的葡萄,觉得很新鲜,好奇地瞧着。
她吃过大葡萄,是酸酸甜甜的味道。
张天赐说:“可惜那棵树上的野葡萄没全熟,不然我能摘一麻袋回来给你吃。”
他拿了几颗塞进嘴里,吃得津津有味,看到荒喜偷偷咽口水,挑眉道,“你尝尝。”
荒喜闻到了葡萄酸甜的味道,她已经一年没吃过水果了,这个味道对她来说诱惑力极大。
她纠结地望着张天赐。
她想吃,可又不好意思,怕天赐哥哥说她嘴馋。
想了想,她咬着嘴唇摇头。
张天赐这才发现她给自己梳了两个小辫子,晃来晃去的,挺可ai。
他别扭地催促:“快点吃,不然人回来了没你的份。”
能吃的就这几串葡萄,他几口就能吃完,为了带回来给她尝,他自己都没舍得吃。
“不是给你白吃的,你吃完了得给我洗衣服。”
荒喜实在忍不住,接过他手里的葡萄,点了点头,她找水把葡萄洗g净,捏了几个放进嘴里,酸得表情扭曲,眼睛全闭起来。
张天赐第一次看到她这个样子,忍不住笑了。
酸味在舌头上蔓延开来,荒喜不舍得吐,忍着酸咽下去,有点涩有点酸,同时也有gu淡淡的甜味。
是好吃的。
她睁开眼睛,又吃了几颗。
张天赐皱眉:“城里来的就是瞎讲究,吃什么东西都要洗。”
通过几天观察,他发现荒喜很ai卫生,总把自己收拾得gg净净的,饭前饭后都要洗手,受着伤呢也坚持洗澡。
他一个从泥堆里长大的男娃,就没见过这样的。
荒喜眨巴着眼睛,baeng的脸颊上慢慢泛起一抹红。
牛甲村就一个大水井,在村口,家里用的水都是去那边挑的。
为了节省水,村民们都是去河边洗衣服,男人洗澡也是去河里洗。
张家有个大水缸,专门拿来存水,她知道挑水不容易,平时都省着用,可她从小就收拾得很g净,爹娘告诉她要ai卫生,吃进嘴里的东西都要洗g净,这样才不会生病。
张天赐也不是嫌弃她用水多,就是觉得城里来的人b较挑剔。
“算了,我晚点再去挑水,还有几捆柴没扛回来,我待会还要出门,你跟着我去河边洗衣服。”
张天赐的衣服不多,总共四套,但是他ai出门玩,现在天又热,衣服有gu汗臭味。
荒喜提着一筐衣服跟他去河边,路上有人瞧见了,都睁着眼睛好奇地打量。
村里童养媳不少,村民都习惯了,只是听说张老兵买的是城里姑娘,他们都纳闷,想看看啥样,看到荒喜的模样,忍不住多瞧几眼。
还真别说,城里姑娘就是长得好看。
荒喜脸皮薄,低着头回避他们的目光。
“天赐,这就是你爷爷给你找的童养媳啊?”这会儿村民都下工回来了,农村没有秘密,哪家发生了啥都一清二楚,就ai瞎打听。
张天赐皱着眉头:“什么童养媳?这是我妹妹。”
邻居听了就笑:“你爷爷花了五块钱买的,就是给你找的媳妇儿。天赐,你要有媳妇了。”
张天赐脾气臭,邻居们越看他脸se臭越想逗,“你要娶媳妇了,我们什么时候喝你的喜酒?”
旁边的一群小孩起哄:“要有媳妇咯,要娶童养媳咯。”
童养媳不是什么好词,村里的二蛋娶童养媳就总被人笑话,村里的男人和nv人g完活没啥事g,就ai闲聊,说话也不着调,二蛋长到十五岁,总被追着问同房了没有。
张天赐被调侃得面se涨红,冷着脸说:“我爷爷说了,荒喜是我妹妹,不是什么童养媳。”
他瞪着周围看热闹的邻居,“支书说过,我们村要争做先进村,破四旧,以后有谁说荒喜是童养媳,我就告诉支书,说他思想封建,是社会主义的毒瘤。”
小小年纪,说话一套一套的。
说话的邻居撇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