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赐紧皱眉头,不吭声。
张求粮急得说话都利索了:“回去爷爷会打你的。”
张天赐看了看张求粮,不情不愿地松手,王八斤在地上趴了好一会才能站起来,没人敢扶他,他被张天赐揍,一个字都不敢说,脑袋缩得跟个乌gui王八似的。
张天赐高高在上道:“回去敢跟你爹告状,我见你一次打一次。下次再学我大哥说话,我让你也变结巴。”
那几个孩子瑟瑟发抖,王八斤不服气,瞪着张天赐想说什么,被其他人拉走了。
张天赐看着张来福,一脸嫌弃:“王八斤你都不敢打?下次他欺负你们,你给我狠狠揍他,揍不过再叫我。”
张来福胆子小,被他一说,觉得没面子,仰起头说:“我,是不想给爷爷添麻烦。”
张天赐哼了一声:“胆小鬼。”
张求粮担心他们吵起来,从中调和:“不…不怪来福,天赐,你你…你怎么在这儿?”
“我过来拿柴火,你们猪草找好了吗?找好了就一起回去。”
说完还是不解气,眼神y沉,“大哥,下次有人再笑你,你就告诉我,我打得他满地找牙。”
张求粮不好意思道:“没…没事。”
他自己也胆小不敢生事,被人欺负了不敢还手,每次都让天赐帮他出头。
张求粮瞧着张天赐凶狠的表情,觉得他又想半路去拦住王八斤再揍一顿,赶紧叫他和张来福下山回家。
张老兵中午一般不回家,有时候从家里带红薯去地里解决肚子,困了就在树下睡觉,有时候坐在河边发呆,偶尔去找跟他关系近的许老根吃饭。
他不担心三个孙子,知道他们会自己找吃的,不会饿着肚子。
傍晚回家的时候,他面se沉沉,摆脸se看张天赐,张天赐像个没事人,笑嘻嘻地跟他说话:“爷爷,今晚能不能吃j蛋?”
张老兵没好气地说:“还吃什么?别吃了!”
那语气,仿佛下一刻就要拿棍子抡人。
张天赐小时候还会怕,现在可不怕了:“爷爷,今晚我来做菜,做你最喜欢吃的炒花生。”
张老兵绷着脸,去找凳子坐下,每年分到的花生不多,但他就好这口,炒花生配酒吃,那味道绝了。他知道张天赐在低头认错呢,不再说话。
他扫了眼荒喜,荒喜应该是被吓到了,无措地站着。
张老兵说:“不关你事,你不用怕。”
荒喜还是怕,她觉得张老兵会揍张天赐,以前在大姑姑家,大故丈想揍表哥表姐的时候,就会拉着脸。
饭菜上桌,张天赐迫不及待就要夹菜吃饭,张老兵啪的一声拍桌。
张天赐嬉皮笑脸收回手:“爷爷,g嘛呢?我饿了。”
张老兵喜欢饭桌上教育孩子,老一辈是这样的,他自己也认这个理,吃饭时训斥孩子,孩子才能听进去。
“跟你们说过多少遍了,让你们别打架,别给我惹事,耳朵都丢到河里去了?”
张天赐理直气壮:“我就是看不惯王八斤。”
张老兵吹胡子瞪眼,想打他,又舍不得。
张求粮忙求情:“爷爷,天赐为了帮我出头…才才打人的。”
张来福因为没找到野果子,被张天赐奚落了半天,可王八斤被打的时候,他是看得浑身舒畅,还很佩服和羡慕张天赐这么彪,也帮忙说话:“王八斤说荒喜妹妹是童养媳,是爷爷买来给我或大哥当儿媳妇的,还学大哥说话,天赐气不过才打人。是王八斤先有错的。”
“爷爷,他们都说荒喜妹妹是童养媳,妹妹真的是童养媳吗?”
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张老兵,只有荒喜难受地低着头。
张老兵皱起眉头,挑起筷子敲张来福的脑袋:“荒喜是你们的妹妹,咋们张家没有闺nv,我就找了个小闺nv进门,以后不许再说什么童养媳。”
张来福高兴了:“我就说是妹妹,我喜欢荒喜妹妹。”
说完,他看向荒喜,越看越稀罕,村里那些跟他有矛盾的男孩都有妹妹,他从小就羡慕他们有妹妹,现在他有个全村最漂亮的妹妹,以后有人敢在他跟前炫耀,他就拉着荒喜妹妹去给他们看。
“妹妹,你放心,以后我保护你。”
张天赐啧了一声。
张来福红脸,不服气地保证:“我能保护妹妹的。”
张老兵面se缓和:“这回就不罚你们,下次再打架,饶不了你们三。”
张天赐不吱声。
“要打人也得悄悄的,每次都让人嚼舌根。”
张天赐明白了,骄傲地扬起嘴。
张老兵看着他交代:“明天早上,你带着荒喜去镇上把家里那3个草席卖了。”
荒喜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去镇上,以为又要被卖掉,慌张地对着张老兵摆摆手。
张老兵看着她乖巧的模样,觉得姑娘b孙子好,让人省心,笑了笑:“你跟天赐出门去买点东西回来。”
张来福发现没自己的份,不高兴道:“爷爷,我也要去镇上,我也会卖草席。”
“你能和天赐一样卖同样的钱?”
张来福不说话了,爷爷就是偏心。
晚上,张来福和张天赐又吵起来。
张天赐要点煤油灯,张来福觉得家里的灯油快用完了,舍不得,不让他用,两人就起争执。
张老兵听着就头疼,把两人叫到屋外批评:“别嚷嚷了,像什么话?大晚上的屋里黑,这会点煤油灯没什么。”
家里不富裕,勉强能糊口饭吃,但张老兵在这方面从来不亏待他们,他思想先进,送三个孩子上学,卖草席的钱都凑来买灯油,让三个孩子晚上看书写作业。
张来福因为白天被张天赐讽刺找不到野果子,心里憋着一gu气,看到张老兵维护张天赐,更加不服气:“爷爷,我们家的灯油要没了,从哪儿找去?他晚上又不看书写作业,没必要点灯。”
张天赐面无表情:“家里一半的灯油是公社送给我的,我ai咋用就咋用。”
张来福咬牙切齿:“是我爷爷养的你,你吃的穿的都是我们家的。”
张天赐冷笑:“要不是我住在你们家,你们家能吃饱饭?”
“行了行了,吵什么吵。”张老兵瞪他们两个,“再吵你们两个今晚都给我睡外边去。”
张来福说:“爷爷你偏心。”
张老兵一听,瞬间也怒了:“我什么时候偏心过你们三个?吃的喝的样样没少,你现在嫌我这个爷爷养不活你了?”
“天赐说的没错,要不是他住我们家里,公社也不会那么关照我们家,你得偷着乐。”
“你倒是给我说说,我哪儿偏心?”
张来福说不出来,他就是不服张天赐,动动嘴唇还想再说什么,张求粮拉着他劝,不让他再说了。
张老兵冷脸。要说偏心,那肯定是没有的,这个他敢担保,所以张来福说什么,他都不理亏。
三个孙子里,就张天赐不是亲生的,张天赐的爷爷也是张姓,战乱年代带着张天赐的爹跑到牛甲村落户,没亲族。张天赐的娘为了救张求粮和张来福两兄弟丢了x命,他心里有愧,把人带回家养着,公社就把原本给张天赐家那份补贴全给了他,他才有能力拉扯三个孩子。
张天赐最调皮,也是挨揍最多的一个,只要犯错他就打。
他自认在大事小事上都做得公平公正。
一听到动静,荒喜就不好意思一个人待在屋里,站在门框旁看着他们吵架,等张老兵一回头,就看到她眼里露出忐忑不安的表情。
“瞧瞧你们,把荒喜给吓到了。”张老兵安抚地00她脑袋,“别理这两个臭小子,他们脾气就这样,天天吵。”
张老兵拉着荒喜的手回去堂屋,见她心事重重,不禁x口泛软。
决定把荒喜买过来,是因为荒喜年纪和三个孙子差不多,价格也便宜,刚开始就是想省娶一个孙媳妇的钱,找个闺nv帮忙照顾三个孙子,可人到家里住了一小段时间,他越看荒喜越喜欢,手脚勤快,人也乖乖巧巧的。
他压低了声音,笑笑说:“没事的,别怕,回屋睡去吧,我自己坐一会。”
荒喜一进屋就听到张老兵的咳嗽声,听着挺严重的,她有点担心,出门倒水给张老兵喝,说不出话,就用手b划。
张老兵看懂了,抓着水碗若有所思,喝完水,他一个人坐着发呆,荒喜挪了个小凳子,坐在他旁边。
荒喜觉得爷爷有心事,可她不能说话,就只能陪他一起坐着。
张老兵偏头看她安安静静的模样,笑了。三个孙子长大以后,没一个人愿意坐着陪他说话,已经很久没人坐在他旁边聊天了。
可惜荒喜摔坏了脑袋,现在发不出声音。
张老兵坐了很久,直到张天赐他们屋里的动静停下来,他才起身回屋,荒喜也跟着站起来,片刻后,张老兵给她递了一颗糖。
“拿着吃,别让那三个臭小子看见,不然又要吵。”
荒喜抓着糖,很是意外,糖已经放很久了,有些cha0sh,可在乡下这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荒喜知道,张老兵是真心给她糖吃的,犹豫了下,弯起嘴唇冲张老兵笑,嘴里啊啊啊的,表达感谢。
糖就一颗,因为包装sh了,抓在手里能闻到丝丝甜味,回到房间,荒喜把包装慢慢撕开,准备吃掉。
刚来张家那会,她兜里有两个j蛋,等醒来才发现不见了,后面听说被张天赐偷偷吃掉,为此张老兵还把张天赐揍了一顿。
乡下想吃一口好吃的很难,东西不能存太久,吃到肚子里的才是自己的。
她正准备吃,看到张天赐坐在院子里的石头上,仰头望着黑漆漆的天空,背影孤零零的。
荒喜猜想,他应该是被爷爷骂了,一个人去外面哭鼻子,觉得他有点可怜,把糖掰成两半,一半放进嘴里,另一半给张天赐。
张天赐没想到她会出来,冷冷瞥了她一眼,不作回应,双手抚0一块银手镯,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垂着脑袋,像一条可怜的小狗,荒喜在张家这几天,已经知道他的来历,听爷爷说,天赐哥哥的娘怀他的时候,他爹就去参军了,十几年杳无音讯,这么久一封信没寄回家,村里人都觉得他爹si了。
荒喜觉得他同自己一样可怜,拉过他的手,掰开他手指,把糖放到他手心上。
张天赐心里正不痛快呢,转头看她,刚要发火,就看到荒喜一双眼睛水汪汪的,柔顺地看着他。
张天赐飙到喉咙的话噎住,垂下眉眼,半颗糖的外皮已经融化了,黏糊糊的。
他的心情顿时变得很复杂,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
张天赐扭开头,别扭地说:“别来烦我,回屋去。”
他把糖囫囵塞进嘴里,嚼了两口就吞进肚子里。
语气还是凶巴巴的,但是荒喜看出他不是真的生气。
她在大姑姑家被骂时,晚上也喜欢偷偷溜出房间,坐在院子里看天空想爹娘。
她咿咿呀呀地张嘴,手同时b划着,意思是让张天赐不要难过。
张天赐撇撇嘴,把银手镯收起来。
这是娘留给他的唯一一件遗物,也是爹给娘的定情信物。
娘不是这边的人,看上他爹跟着他爹偷偷跑了,几年前山洪爆发,为了救张来福两兄弟si在牛甲村,后事是爷爷和支书帮忙料理的。
娘还活着的时候,人人都说,他爹si了,娘不信,他也不信。
或许有一天,他能靠着这个手镯找到爹。
娘说,爹去的是省城的部队,省城是一个很热闹的地方,有很多他没见过的稀奇古怪玩意。等他再大点,离开牛甲村,也可以去城里。
张天赐乱七八糟地想着。
“你们城里人是怎么找人的?”
刚说完,他从石头上一跃落地,拍拍pgu走人,嘴里嘀咕着:“问你也没什么用。”
她自己都找不到爹娘。
走了几步,张天赐皱着眉回头:“明天起早些,带你去赶集,爷爷说要给你买新衣服。”
张老兵当真是要荒喜去镇上买新衣服的,一大早他把荒喜叫到屋里,说:“把你买过来时少给了两块钱,这两块是留着给你添置东西的。”
“我们张家不富裕,但还是能给你一口饭吃的,只要你愿意待在张家,张家会把你养大。”
至于大了想嫁给他哪个孙子,那就是他们四个人的事了。
当时和白美莲费了半天的口水,就是瞧见她穿得破破烂烂的,想留点钱给她买衣服。
都是娃娃,他不偏袒自个的孙子,当然也不会苛待荒喜。
“钱我让天赐抓着,他是你三个哥哥里脑袋最灵光的,买卖东西不会吃亏,要是他偷偷给自己花一个子,你回来告诉我,我教训他。”
荒喜受宠若惊,等反应过来后,灿开小嘴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就像月亮。
她想说谢谢爷爷和爷爷真好,可嘴一张还是只能发出嗯嗯啊啊的声音。
荒喜失落地低下头。
张老兵看不懂,也听不懂,但是他觉得荒喜笑起来的时候是个惹人疼ai的小闺nv,也跟着笑:“以后你就是张家的小孙nv了。”
说完,给荒喜塞了两分钱,让她到镇上的时候买两颗糖吃。
荒喜0到钱,开心得不得了。
张天赐是真的脑袋灵光,嘴皮子也能扯,跟人吆喝卖东西的时候气势一点不输大人,三个草席很快就被他卖掉。
荒喜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佩服地看着他数钱。
她终于知道爷爷为什么放心让天赐哥哥一个人出来卖草席了,还夸他聪明,他卖东西就没人把他当小孩,一点亏都不吃的。
草席价格b较好,总共卖了一块八毛钱,收好钱,张天赐叫上荒喜:“走,我带你去看衣服。”
这时候很少有私人门路卖衣服和布,被抓到就是投机倒把罪,要吃牢饭的,想买衣服得去供销社,布b衣服便宜,所以很多人家选择扯布回去自己做衣服。
张天赐没有布票,不过他有自己的门路,就没去供销社,带荒喜绕到一户人家外头,跟一个大娘换了两尺布和三套旧衣服、一双鞋子。
大娘收了钱,瞧着荒喜眼生,忍不住多问一嘴:“这小姑娘谁啊?”
“我妹妹。”
大娘多瞧了几眼:“小闺nv长得真漂亮。天赐,什么时候再去找那东西?找到了给我送过来,东西和钱都好商量。”
张天赐约定了个时间,带着荒喜离开。
荒喜看得一愣一愣的,有点担心张天赐这个行为会出事,扯了扯他衣角。
“放心吧,我是跟大娘换东西,不是买,不会有事。”张天赐没多做解释,出了巷子他数着张老兵给的两块钱,还剩八毛,从里面ch0u出六毛,把剩下两毛给荒喜:“这是爷爷让你花的,你自己拿去买点东西。”
想了想,不情不愿地把剩下的六毛钱也给她。
荒喜接过钱,看出张天赐不是诚心想给她,只拿了一毛,剩下七毛全还给他。
她现在还不会用手势表达很多意思,指这又指那,张天赐却是看明白了。
他也疑惑自己为什么能看懂一个哑巴说话,不过看到荒喜这么乖,还知道把钱上交,很是满意。
“回去不许跟爷爷说。”
荒喜点点头。
张天赐抓着七毛钱,乐了:“走,带你去买点吃的。”
张天赐带着荒喜去买了两个j蛋糕,j蛋糕松软香甜,荒喜舍不得吃太快,小口小口咬着,回到牛甲村前,正好吃完最后一小块。
她用张老兵给的两分钱买了四颗糖,给张求粮和张来福分了两颗,张天赐那颗在路上就被他吃了。
张天赐只买了两本书回家。
张老兵今天去生产大队领的活是喂猪,回家回得早,张天赐把卖草席的一块二毛钱给他。
四毛钱一张草席是镇上现在的市场价格,张老兵没有问,也没怀疑,就这样张天赐偷偷挣了四毛。
白天支书刚来走一趟,替公社送了点东西,一百五十斤大米、一个猪头、五斤灯油。
张老兵心里乐呵,今年的粮食不愁吃了,往常公社会给点别的东西,有时候是布,有时候是棉花。
除了东西,大队每年多给他们家加两百一十个工分,这些东西都是给张天赐的。
十几年前,当兵还不像现在这么好,去了有工资有补贴,能往家里寄钱。那时候当兵苦,每个大队都要派人去参军,牛甲村村民们怕si,不愿意,最后推了张天赐他爹张国祥出来。
公社为了补偿张国祥,每年给张天赐家补工分和粮食,这一点整个大队都是知道的。
后来在山洪中张天赐他娘舍己救人,公社表彰了这种行为,见张天赐无父无母,每年都会多给点奖励。
家里将近一个月没吃过r0u了,一整个猪头够吃一阵子,猪耳朵就够吃两顿,还有猪舌、猪头皮,最好吃的部位就是猪骨头上的r0u,炖成汤,够家里吃几天。
没有肥r0u,张老兵最喜欢的就是猪下水和猪头,三个孙子长身t能吃,猪骨头煮成汤,有了r0u腥味,放什么青菜都好吃。
他今天高兴,一下拿出半个猪头来煮。
四个孩子都很高兴,尤其张来福,g活特别积极,猪头r0u在锅里煮的时候,全都眼巴巴地看着。
r0u的味道就是香。
猪骨头上的r0u多,汤汁多放,剩一些在锅里煮青菜,晚饭都吃了个尽兴。
张来福意犹未尽:“爷爷,猪头真好吃,要是公社每个月都给咋家送一个猪头就好了。”
张老兵:“想得美,一年有这一个就不错了,我们还是沾了天赐的光。剩下的r0u先放着,慢慢吃。”
要不是天赐的娘也有补贴,公社也就送半个猪头,这些好东西是两条人命换来的。
张老兵想着,眼睛慢慢暗下来,和张天赐说:“四斤灯油放你们屋,你拿来点灯看书,剩下两斤我和荒喜分。”
张求粮成绩一般般,张来福的更别说,一塌糊涂,就张天赐学习最好,也好学。
张老兵知道,三个孙子里将来最有出息的就是张天赐,张天赐现在是一只羽翼未丰满的鸟,等长满了翅膀,就会离开牛甲村。
张天赐:“爷爷,晚上我想去河里捉泥蛙。”
“镇上的刘老头又要吃了?”
张天赐点头。
张老兵叹气:“哪能靠着这些东西吊命,收拾好,晚上我带你去河里找。”
听到要去河里捉泥蛙,张来福很兴奋,提前准备好绳子和捉鱼的小竹篓。
荒喜也跟他们去河里捉泥蛙。
张天赐说的泥蛙和捉害虫的青蛙不是同一个,是专门生长在河里的,能吃,张天赐买衣服和布的那个刘大娘,老伴一年前生了重病,找了很多土偏方治病,其中一种药材就是青蛙,一只一块钱。
张老兵当然不信蛙能治病,觉得刘家找这些偏方白费劲,可他们找到就能挣钱,人家有需要的时候,还是乐意去帮忙找的。
以前运气好的时候一天晚上捉个十只,就能挣十块钱,够一家人生活很久,有时候找得多,张老兵会留几只吃,给孩子们打牙祭。
村里的人也会去捉青蛙吃,但他们没有张天赐的这个挣钱门道。
今天晚上天气y,有下雨的预兆,这种天气泥蛙喜欢出来活动。
荒喜看到三个哥哥都望眼yu穿等着天黑去河里,知道泥蛙是好东西,也很高兴。
她换上最破烂的衣服,等夜稍微深些了,五个人出发去河里。
上回被牛踹到河里伤了脑袋,荒喜有点怕,靠着河边走,走得小心翼翼的。
张老兵眼睛不太好使,张天赐眼睛最尖,都是他站最前面,找到了直接动手抓,又准又狠。
河水不冰,就是不好走,好多地方都是杂草,还有泥,没办法从田边走的时候,就得过河,荒喜很怕。五个人用两个手电筒,如果她不走落在后面看不清路。
张来福把三只泥蛙吓跑后,也不敢走最前面了,往后看了看荒喜,见她笑着不动,伸出手去拉她:“我拉着你走。”
有人拉着,荒喜就没那么怕了。
她没捉过泥蛙,但是在旁边看着,也觉得新奇和好玩。
在河里找了一晚上,总共捉了七只泥蛙,跑了五六只,回去的路和来时不一样,要过一个大水潭,水流湍急,荒喜怎么都不敢过去。
张来福摔了两次才勉强过到对面,四个人回头等着荒喜。
水潭的水很深,都到张来福腰上了,大晚上的手电筒一照,水是绿se的,荒喜看着双腿就打颤。
她站着不动,张老兵他们衣服都sh了,急着回家,说:“抓根木头慢慢走过来。”
荒喜还是不敢。
没办法,张求粮往回走,拉她的手过河,刚走了两步,水漫到大腿根部,脚底不知道踩了什么滑滑的东西,荒喜吓得往回退。
最后是张天赐走过来背她过的水潭。
趴在张天赐背上,荒喜盯着他圆圆的后脑勺发呆,她觉得求粮哥哥和来福哥哥人都很好,但是最好的还是天赐哥哥。
七只泥蛙,卖了四只,剩下三只拿来煮汤,蛙汤鲜甜,r0u质滑neng,一家子都ai吃。
眼看着八月快望到底,准备开学了,张天赐和张来福越来越喜欢往山上跑,只要g完活,人就不见影子。
荒喜慢慢适应了在张家的生活,经常和张天赐、张来福去山上找野菜和蘑菇,偶尔下河抓鱼。
荒喜不会抓鱼,但是张天赐熟练,他不仅会编织鱼篓,还会设置陷阱,只要去河里,总能找到点东西吃。
荒喜经常帮他打下手,相处久了,张天赐在山上找到什么好吃的,就会留一份给她。
现在家家户户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上回的猪头早就吃完了,能捕到鱼能改善点生活,张天赐很喜欢往河边跑。
不过他也不是回回都带荒喜,更喜欢和村里的男孩玩。
荒喜在牛甲村也有了新的伙伴,张二妞,二妞是张来福的亲堂妹,张老兵小弟的孙nv。
二妞十岁,喜欢带荒喜玩,经常带荒喜去找野葡萄,荒喜也喜欢她。
这天张老兵在家里休息,荒喜打扫院子,天快黑了,张老兵让她去找张天赐。
荒喜绕了一大圈,才在河边找到张天赐,他刚洗完澡,低头翻石头捉螃蟹。
荒喜咿呀咿呀地叫他,张天赐没听到,他旁边的男孩看到了,眼睛瞪圆,他们平时经常去张家偷看荒喜,觉得她长得漂亮。
有人和张天赐说,张天赐回头,见荒喜叫他回家吃饭,拎起地上的鱼篓给荒喜看,里面装了几条小鱼,还有几只螃蟹。
“不急,我再抓会螃蟹,你先回去。”
荒喜想看鱼,走过去,仔细看鱼篓里的收获,眉眼弯弯。
天赐哥哥又捉到鱼和螃蟹了,这么小的卖不了,是拿回家吃的,她最喜欢吃螃蟹。
看完收获,荒喜就去看张天赐,他专挑大石头翻,那些石头很重,两三个大人都翻不了,他撬几下就能翻动了。
荒喜觉得他像一头牛,一头使不完劲的蛮牛。
又捉了几只螃蟹,其他孩子怕家里人骂,陆续回去,河边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张天赐这才停手。
他抬起眼皮看荒喜,发现她头上有一根草,自然而然地伸过手拿掉。
荒喜蹲坐着不动,在他伸手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眉眼。
“晚上家里都煮了什么菜?”
荒喜用手b划,说烧了茄子和豆角。
张天赐撇嘴:“总是吃青菜,肚子都扁了,赶紧走吧,拿这些鱼回去煮。”
荒喜点点头,主动拎鱼篓。
张天赐白天抓了一条蛇,放在麻袋里,一手拿蛇,另一只手牵荒喜。
他的手掌很大,可以把荒喜的手都握住,
荒喜看着蛇,心里怕怕的,但是张天赐牵着她,她就不怕了。
牛甲村经常会有货郎过来收东西,蛇蜕可以换糖吃,而蛇可以卖钱。
蛇会咬人,可张天赐不怕,不仅不怕,他还总往家里拿,张老兵不问,也不管,卖了钱张天赐自己收。
荒喜知道张天赐在攒钱,她不知道他为什么总找东西卖钱,但是她没问过。
两人沿着田埂慢慢地走,碰到禾苗和杂草高的地方,张天赐就用手拨开,避免伤到荒喜。
荒喜已经喜欢在乡下的生活了,现在在田边走一点也不怕,步伐欢快。
张天赐往知青点的那条小路走,他拿出两条小鱼,送给里面的李知青。
李知青是老知青,也是知青点里现在管事的,来牛甲村六年了。
前段时间他给张天赐送了一本书,张天赐就经常来知青点找他,问他问题,也送吃的。
李知青拿了人孩子两条鱼,有点不好意思,正好又瞧见荒喜,就给她拿了两个j蛋糕:“好久没看到荒喜了。”
荒喜现在没完全张开,脸蛋还带点婴儿肥,一双眼睛清澈明亮,见过她的人都喜欢,李知青也不例外。
张天赐挡在荒喜面前,替她接过j蛋糕:“谢谢李知青。”
李知青还想再瞧瞧荒喜,但是张天赐整个身t把人挡住,完全看不到,他一抬头,就看到张天赐一双眼睛冷冰冰的。
李知青心里咯噔了一下,不明白张天赐怎么突然会对自己有敌意,等反应过来,无奈地笑了笑:“荒喜是个可ai的丫头。”
可惜不会说话,所以张天赐和张来福都护着她,不喜欢让人四处打量,要是有人说她是哑巴,张天赐就跟人g架。
李知青想到一个事,笑笑:“快开学了,荒喜今年上学吗?”
张天赐好学,总来找他问些书本上的事,听人说荒喜今年才来的牛甲村,十岁还是上学的年纪,但她是nv孩,也不知道张老兵会不会让她读书。
荒喜站在张天赐后面,闻到j蛋糕的味道,嘴就馋了,她伸出头想往前看,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荒喜?”
张天赐想转过的头,眼神扫到后面那知青身上,下意识皱眉头。
陈远志第一时间就看到张天赐了,高高的个头,不想看到都难,但是目光不善,陈远志愣了下,猜想张天赐和荒喜的关系。
荒喜也愣了一小会,随后眼睛慢慢睁大,是远志哥哥,远志哥哥怎么会在这里?
见到熟人,荒喜高兴坏了,笑着小跑过去。
“咿呀咿呀……”她想打招呼,但是发不出声音,陈远志刚沉浸在见面的喜悦中,发现她说不了话,又愣住了。
“你这是……”
荒喜沮丧又难堪地低下头。
张天赐看得脸都黑了,他就没见过荒喜那么高兴地跑到某个人的跟前,沉着脸问:“你谁啊?”
三两步走上前,把荒喜往后拉开,“谁都敢乱打招呼,也不怕被人欺负。”
陈远志疑惑地盯着他,又疑惑地看看荒喜,不明白她怎么出现在这儿,看样子和村里的这个男孩关系挺好。
后面的李知青开口:“天赐,这是刚下乡的陈知青,昨个儿刚到的。陈知青,你认识荒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