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柚喝汤的勺子不上不下地顿在空中,半晌,才道:“我下学期要出国留学了,估摸着很久才回来。”
“是很久都不回来吧。”吴元海到底是几十岁的人了,不至于一个二十岁小姑娘的心思还猜不出。
他的反应不大,像是早就猜到,“你吴叔我又不是老古董,好歹是一中这么多年的老教师了,不至于一个留学的决定都不理解。你尽管放心去留学,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不用顾虑别人。你这些年啊,就是太顾虑着别人,差点丢了自己。说心里话,小柚,如果要是真的问起来谁最支持你,”吴元海咪了一口小酒,颇有些感慨,“一定是你吴叔。”
许柚忍住倏然涌上来的泪意,“我就知道,吴叔最疼我的。”
吴元海:“少说些不中用的话,年夜饭在不在我这吃,不管吃不吃,让你哥给我买几瓶好酒来,这蜂蜜酒没味儿。”
“当然,等我哥回来了,我跟他到您这来过年。”
“这还差不多,”吴元海又倒了几杯酒尝着,“说吧,是不是还有什么事儿?”
许柚搅拌汤底的勺子一停,眼神稍显不自然,“我听王黎说,宋祈年在保送名额出来前转学了……”
吴元海脸一黑,酒盅重重地搁在桌上。
“提到这臭小子,我就来气。”
吴元海是淮城一中的老教师了,早些年还不是重点班的班主任,只是一个数学老师。后来有一年,一个女生高一时进了冲刺班,但成绩跟不上一差再差,于是压力太大要退学,就在她班主任、校领导、家长朋友各方批评时,吴元海一个人把女生挡在背后,说把这个女生转到他班上,他来教。三年下来,这个女生都在吴元海的普通班,可却也是淮城时隔一两年后再次考出来的省理科状元。
从那之后,吴元海的教学方式被学校重视起来。“不能死学,更不能学死”这八个大字贯穿在吴元海的整个教学生涯中,淮城一中的状元可能做不到届届连续,但总能三年出俩。
而宋祈年将是吴元海退休前教出的最后一个状元。
他却突然转学了。
那一年的理科状元,落在了隔壁的实验中学。
“我现在想想都气不顺,这小子怎么劝都不听,都在那节骨眼儿上了,非要转学。”吴元海气得一口闷了酒,龇牙咧嘴的,“还一个劲儿追问我你是不是转去京北了。”
当时许宴是签了最高保密协议的,吴元海并不知道许柚转去了哪儿,加上那会儿被宋祈年气得不轻,拉这个脸闭口不答。
宋祈年也没办法,只能在离开前给了吴元海一封信。
那是他身上还穿着淮城一中的白衬校服,走到办公室门口时停了下来,转过头,眼神真诚地向吴元海鞠了一躬,“老师,如果您知道许柚的消息,请帮我把这封信交给她,谢谢。”
少年第一次向吴元海弯腰,虔诚而乞求。
那封信——
吴元海眯着眼想,他还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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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区出来的时候,许柚仍觉得她吴叔奇奇怪怪的,说话只说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