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范鞅和中行寅,虽然对此是极为不满,但也是无可奈何。
只因他们两家的封邑都是集中在晋东,而韩、赵、魏、荀四家则是都在晋西。而被分派的这十个县邑,又全部是在晋西。
所以,与之相邻的四家各分得一邑,也算得是合情合理。
而其余的,则皆封给了晋顷公所宠信的近臣——贾辛、司马弥牟、司马督、孟丙、乐霄、僚安,这六人。
也就是说,晋侯身边的人得六邑,韩、赵、魏、荀各得其一。
而他们荀家所得的,正是这涂水县邑。
显然,魏舒之所以要如此分派,其意义有二:
其一、便是他这种分法,显然是尽可能的保留了公室对于这些私邑的掌控。从而使这一方案,能够得到晋侯的支持。
毕竟,晋侯身边的人还是分得了大半。这于情于理也都是应该的。
这其二嘛,其实就不无是有拉拢荀氏之意。
毕竟此事说到底,还是因他荀跞而起的,能分得一邑也是理所应当的。
但正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中行氏和荀氏毕竟是同出一门。而荀氏作为范氏的跟班,更妄论他早年毕竟亦是受了中行氏的恩惠。
而如今魏舒如此“偏袒”于荀氏,这其中就不免是让范氏和中行氏,隐隐之中是有了被叛之意。
而荀氏或许也就是从这时候起,便与他们是渐行渐远了。
所以,荀跞听得李然此言,却一时面无表情。
阳虎围郓邑
但随即,荀跞却是好似完全不以为意一般的哈哈大笑起来:
“呵呵,先生所言虽是俱实。然则想我荀氏和中行氏乃同气连枝,和衷共济的。又哪有先生说得这般不堪?”
“不过,要说鲁侯回归一事,既是授了寡君之意,跞自当尽力而为!”
李然知道荀跞这已是在故作姿态,内心其实已然发生了偏转。要不然,他也不会说出这一番话来。
于是,他也只微微是点头言道:
“嗯,荀下军若能如此,实乃鲁侯幸甚,天下幸甚!”
荀跞又是大大咧咧的挥了挥手,并是示意回应道:
“呵呵,跞乃奉命行事,理所应当,理所应当啊!”
而李然在那时候,也不怕事大,索性是再给它加上一把火来:
“哎……我李然早年于周王室求学之时,便听闻尊师苌弘言及,当年下军的先祖荀息,乃是以‘危如累卵’劝住了晋献公放弃了营造九层高台之举,并献策‘假途灭虢’之计,成为晋国的第一相国!想来,彼时之荀氏是何等的尊崇?”
“其后,骊姬为乱,而里、丕二人又弑其幼主,荀息却不为所动,亦能兑现自己于献公临终之遗愿,最终从幼主而赴死,并留得这千古之英名。此等之气概,又是何等的令人神往!”
“后来,荀氏分为三氏,荀氏和中行氏均位列六卿,但是荀氏始终却不及中行,同为一个先祖,却命运并不相同。今日李然斗胆妄言一句,难道下军果真没有继承先祖遗志之心意?况且,下军难道是忘了当年程氏之旧事吗?”
荀氏分为中行氏、程氏,以及荀跞的智氏。而在六卿之中,近百年以来,中行氏和智氏几乎一直是占其二。
而程氏,当年就在他们荀氏处于青黄不接之时,凭借着晋平公的宠信,险些直接顶替了他们荀氏的六卿座位。
亏得当时一方面是中行穆子保全了他们荀氏一脉,而另一方面,也幸亏得程氏宗主程郑早死,最后六卿之位又得以复归于荀氏。而程氏后来,也是在中行氏的持续打压之下,最后泯然众人。
而同样的,荀跞的父亲,包括荀跞自己,又都是以幼童之龄继得宗主之位,故而中行氏得以是长期把持着他们的荀氏一族。
所以,有了程氏的这一前车之鉴。他们荀氏的这种家族危机感,自然也是有的。
而李然,也正是利用了这一点,算是让关系本来已经趋于紧张的荀氏和中行氏,再添得一个新的筹码。
中行氏目前和范氏勾连,又和邯郸赵氏联姻,可谓是如日中天。而荀跞,也早就愈发的觉得在这般下去,恐怕荀氏迟早也会像程氏那般,是要被中行氏所压制。
就像他荀跞这样,连续两代都差点被踢出六卿行列的人,又怎么不会心思活络起来?
即便中行氏对他们荀氏名义上可谓有再造之恩的,但是像这样的“再造之恩”,又有几人是能受得住呢?
“鲁国归国,乃晋侯继位之后,所做得第一件伯主之事,荀下军要是能够妥善办理,让晋侯在诸侯之间,文武公卿面前,出得风头。那荀氏日后又何须再看范氏和中行氏的脸色?还望荀下军可得要好好思量一番才是啊!”
荀跞这次的谈话,其实心中存在一定的芥蒂。不然,他也不会开头和李然说得那些话。但是,李然不过是三言两语,却能让他临时又改变了主意。
本来,荀跞也一直表现得十分听话。而范鞅举荐他之后,其实也曾嘱咐过他,让他是务必要便宜行事。
这些话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意思再明显不过。
说到底,他荀跞不过就是一个背锅的。
当年祁盈之案如是,今日鲁侯归国之事亦如是。
所以荀跞其实从一开始就一直在寻思着,该如何把最终失败的责任给一股脑的推给李然。但现在经过李然的这一番提醒,反倒是认为此举对于他们荀氏是有莫大的好处。
两人由此碰杯,心照不宣的互相一笑。
“呵呵,先生之意,荀跞已是明白,还请先生放心,对于此事,跞会上心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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