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季孙大人,与鲁侯相比,费邑之患只怕是要更甚一筹呐!”
不拘于形的政治家
季孙斯深深吸了口气,对李然的话显然也是颇为赞同。
“先生之言,令人茅塞顿开。看来这费邑的城墙……倒也并非是不能堕的!”
这时,李然在心中又盘算了一下该如何措辞。稍是定了定神,随后又是言道:
“是啊!其实,大夫非但不必为此而感到忧虑。而且,大人若能堕得费邑,其实还有三利!”
季孙斯不由是抬头惊问:
“哦?怎讲?”
李然又不由是浅笑一声,并是作答道:
“费邑城墙高大,那些城墙,光是每年修缮便是花销巨大。再加常备的驻军,更是日费千金啊。若是堕去城墙,则可节其财,省其役,大夫非但可以省下许多钱财,而且还能借此收买费邑人心。届时,费邑百姓皆向着季氏,大夫难道还怕费邑臣民不服么?”
“此乃一利。”
“其二、城墙一堕,费邑便可无所阻拦的往外扩展,并以此增加耕地,扩充商市。由此你季氏也能获取更多的贡赋,这于国于民,都是有益无害!”
“其三、季氏乃三桓之首。正所谓‘木秀于林’,若大夫能够自己堕去费邑的城墙,日后亦可免去许多的非议。如此乃是令季氏得以长久之计啊!”
“所以,有此三利,大夫又是何乐而不为呢?!”
季孙斯一边听着,一边是若有所思。
李然的这一番见解,显然是比乡校上的学子要高明许多。起码,李然的话,每一句都是从季氏的利益出发,那自然就更容易打动季孙斯。
不过,话虽是如此,但其实季孙斯却依旧是有些疑虑。
毕竟,李然和季氏之间的恩怨,他虽未曾亲身经历,但是其如今既为季氏宗主,那也是不可能毫不知情的。
而且,以前李然很明显是和叔孙氏走得更近一些,这一点不免是让季孙斯也很是顾虑。
季孙斯听完了李然的这些话,一时也无有更多言语,却也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李然又是何等聪明的人物,他又岂能看不出季孙斯之所以依旧还在那犹豫的原因?
李然这时又是微微一笑,并是开口问道:
“呵呵,季孙大人是不是还在担心叔孙氏的郈邑究竟何时会动?”
季孙斯听了,猛然一个抬头,甚是惊讶的看着李然,然后却又是与李然甚是尴尬的拱了拱手。
这时,只听李然又是气定神闲的在那回道:
“呵呵,其实……叔孙氏那里,与大人的顾虑又何尝不是一样的?他们那里,如今是只等一个契机,郈邑便是必堕无疑啊!”
“大人若是不信,可在明日早晨朝议之时便在君上面前提及隳三都之事!”
“季氏乃三桓之首,若能由大人主动牵头,那么叔孙氏必先堕去郈邑。届时,季孙大人便可彻底高枕无忧了。”
季孙斯听了,不由是点了点头。但紧接着,季孙斯又抛出了一个极为敏感的问题来:
“先生……斯其实……尚有一事不明,还请先生赐教……”
李然听问,便是问道:
“哦?大人是还有何疑问?”
季孙斯又想了想,只叹息一口,却又言道:
“哎……承蒙先生不弃,多番领略先生教诲,斯感激不尽。斯其实如今倒也别无他疑,只是……先生之前与我先父乃为死敌。但如今……先生却又为何要助我季氏?斯实是百思不得其解啊……”
李然听得此问,也是不由得为之一怔。
显然,李然也没想到,这季孙斯竟会问得如此直白。
不过,这一问题对于如今的李然来讲,却也已是不成问题了。
只见李然是微微一笑,并是作答道:
“呵呵,大人既是诚心诚意的问了,那李然又岂能不坦言相告?”
“要说我李然,与令尊,乃至令曾祖确为宿仇。是以李某当年也曾恨屋及乌,对季氏是深恶痛绝的。”
“但是,李某在经历了这些年之后,也是从中看清了许多事。”
“就譬如对于季氏而言,正如我之前所言,鲁政出于季氏其实也已是不争的事实,而如今鲁侯暗弱,季孙大人随着年纪的增长,阅历的丰富,也迟早是要替鲁侯执掌国政的。”
“而季孙大人,却又与令尊之道是截然不同的。令尊在世之时,只知权卿之利,却不识权卿之弊,是以与鲁昭公之间乃成生死之敌!”
“二者相争,鲁昭公虽是不敌季氏,郁郁而终。然则季氏最后亦为阳虎所摄。由此可见,二者终究还是一损俱损呐!”
“往昔之事,历历在目,大人即为季氏宗主,对于此间的道理,不可不察呀!”
“所以,李某今还有一言,请季孙大夫谨记!”
这时,季孙斯闻言,却是二话不说,当即是起身跪拜在地,并拱手作揖,准备聆听李然的这一番教诲来。
只听李然是继续言道:
“季氏本已是多行不义,危在旦夕。亏得天不绝季氏,出得大人这般的忠厚之主。大人若真是替季氏未来着想,还请谨记四字——尊君爱民!”
“大人若能如此,则季氏幸甚,鲁国百姓幸甚!就如昔日郑国子产那般,大人若真有心怀家国,计利庶民之志,那李某又何必再要与季氏为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