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里太黑,构穗大概盯着郦御的方向,语气决绝:“我绝不坐起来。”她怕疼,他不是知道的嘛!
郦御猛吸了一口气才忍住火。最后顾念她身上确实疼得紧,起身去外面拔草根。
“你又干啥去?”构穗抓着他的衣袖。
郦御冷冷地说:“拔些芦草。”动了动手臂,让构穗松开。构穗脑袋瓜一动,意识到他是想去找空心的草茎给她做吸管用。
“外面多危险,不要出去。”她朝着杯子努了努嘴,“你用嘴喂我喝。”
“不要。”
构穗眼睛一瞪。“为什么不行?你考虑都没考虑。”
黑影沉寂了一会儿,“现在考虑过了。不行。”
构穗服了。她叹了口气,软乎乎道:“好吧,不喂就不喂吧。”随即强撑起身体,疼得吸哈连连。
知她忍疼起身是顾虑了他,郦御由不得心软,略略坐到床沿让她背靠在自己身上。
自己在赌什么气呢?唉……
郦御发觉自己的心思越发搞不明了。
服侍构穗将药喝下,她躺平后又替其掖好被角,郦御这才去了另一间洞室歇息。他走的时候构穗没再撒娇求他留下来陪着。本不觉什么,回到床上躺下后便在床上翻来覆去想这件事。
她定是生气了。
郦御翻身侧卧,左手抠着自己右手腕上的崩布。
他受伤了,她问都没问一下。
时间越长,郦御脑海里构穗的身影就越多,渐渐如同长在里面,隐隐作疼。
折腾到后半夜,他才勉强睡着。
第二日清晨
郦御因失眠比往常起晚了些。来到构穗所在的洞室,里面不仅有床上的小人,问槐竟也在。
两人一个坐起身,另一个搬了张椅子坐在不远处,一块儿聊着什么。见他进来了,不约而同住了声,看着他。
问槐打了个笑,起身去张罗早饭。郦御走到床边问道:“身上不疼了?”
构穗罕见地没有笑,寻常答道:“还行,比昨晚上好多了。”
郦御坐到床边,执其她的胳膊卷高衣袖,看了一下淤青的情况。
相较昨天的紫黑,瘀伤转为了青紫,在快速地好转。
郦御又乱想起来,把她的袖子一点点卷下来。
“问槐跟你说了什么?”他装作不经意地提起。
构穗收回手臂,淡淡道:“没什么,就一些小事。”这才冲他笑了笑。
见过构穗千百次的笑容,怎会不知她到底是真笑还是假笑?郦御垂下长睫,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忽然站起了身离开了洞室。
这一天郦御和构穗几乎没怎么说话。下午的时候构穗拜托了问槐替他看一眼孩子们。问槐不再像昨天一样和构穗争吵这回事,申时初就出去办了。时间晃晃悠悠到了晚上。
晚上吃饭的时候,构穗已经可以下床,行走时身上依旧酸疼,但多走几步适应了便好些。
晚餐吃得还算丰盛。问槐的墟鼎里有一些食材。他的厨艺和郦御的精致讲究不同,是简单粗暴的好吃。菜随便切切,加些自己偏好的调味,炒了四道菜,一荤两素一汤,构穗吃得麻溜香。
两个男人早早停了筷子,看着构穗小猪崽儿似的打理盘中的剩菜。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说起小时候的事情。
父母双亡前,郦御是个被爱灌注成长的孩子。尽管家中贫寒,父母却倾尽所有供他这颗聪明的小脑瓜读自己喜欢的书,上十里八村最好的学堂。饭食这种事他从来没操心过,直到父母离世他进入尘世学宫,才修了这门课。尘世学宫是一个只有你不想学,没有它不会教的名师云集之地,号称魔界的桃源百家,厨艺这门课自在教授范围内,且是最好的老师。郦御接受了系统全面的教学,他口味虽淡,重口的川菜湘菜酆州菜却也精通。
而问槐的厨艺全靠自己琢磨。他母亲在其父亲堕魔后改嫁了青城山着名修仙门派的首徒。因为是以妾室嫁入,又捎带了一个大魔头遗弃在人间的便宜儿子,他们母子两人在铸剑门饱受横眉冷眼。首徒看重的是他娘的美色,玩腻了便不太关心,任由下面的徒子徒孙欺凌,有时他们娘俩一天连一顿饭都没得吃。问槐先前吹嘘的皮薄馅大的馄饨实际是他们娘俩一年中少有的美餐,只有过年的时候才送给他们沾沾喜气。问槐简单粗暴的厨艺就是在这个时期磨砺出来的。问槐说这段日子他过得很痛苦却也十分美好,因为那时候他母亲还活着,会带着他看雪里的落梅,千山的雁行,娓娓讲述他的生父在人间留下的骇人传奇。
构穗嘴里吃着饭,耳朵听着故事。后来,很不争气地被两人说出了眼泪花子,味同嚼蜡,只得弃菜弃饭。
亥时末,三人各自洗漱歇息去了。构穗一人躺在床上,想着白天问槐和她商量的事情。
她驱动法力从墟鼎里取出无字天令,看着牌子端详了好久,轻轻叹了口气,吹熄了烛火。没一会儿眼皮打起架,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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