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高楼飞速倒退,寂静的夜里倒灌着猎猎疾风,这场景让沈晚欲想到一部很老的香港电影。电影里的男女身份悬殊,一个是富家千金,一个是混迹街头的古惑仔,因为一场意外,他们相识相爱。结尾处,古惑仔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来见千金最后一面,他们穿着礼服和婚纱,骑着一辆摩托车,私奔在一条看不见尽头的公路上。沈晚欲有种恍惚感,此时他和孟亦舟……也在私奔,只不过他不是女孩,孟亦舟也没有穿西装。来濠江这段时间,好不夸张地说,是沈晚欲十九年来过得最轻松的日子。不用拼命念书,也不用不分白天黑夜的打工,忍受难缠的客人和老板。因着孟亦舟,沈晚欲接触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就像他小时候看街头的魔术表演,魔术师会从火焰后面变出一朵玫瑰花,或者在袖袋里藏满了甜蜜的糖果。沈晚欲短暂地逃脱了糟糕的原生家庭,他不需要为生活奔波,也不会因为贫穷遭受歧视,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对他客气有礼,这些好到只会在游戏里出现的事情,他一一体验着。孟亦舟像月亮,又像狂野不羁的风,他是那么的与众不同。实际上,十八九岁的男孩很少折服于同龄人,沈晚欲骨子里同样有着不为人知的隐秘傲气,可他的骄傲在孟亦舟身上发挥不出半分作用,他折服于孟亦舟聪明的头脑,谦卑的才华,他渴望他身上的闪耀,像阴暗的植物渴望光。沈晚欲绝对不是天真的人,贫穷让他很早就看透了生活的本质,生来蜉蝣,妄想奢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只会自食恶果。可此时此刻他无法控制,如果濠江是一场梦的话,他短暂的允许自己,放纵一次。周遭的一切都在急速晃动,只有沈晚欲是静止的,他敛去了平日里的成熟,扬起的脸颊上透出几分不谙世事的天真。沈晚欲小心地、郑重地伸出双手,搂住孟亦舟的腰,侧脸紧贴他后背。他知道他追不上,但还是好希望这条路长一点,最好长到没有尽头。--------------------电影主题曲应该是《灰色轨迹》,可是写到这的时候我正在听脆莓的《年轻人不要哭泣》,一时竟觉得十分应景。 宇宙无垠车子拐了个弯,在一片辽阔的海域沿岸停下来,车上的两个人被疾风吹得凌乱不堪。孟亦舟脱掉头盔,用手呼噜两下乱糟糟的头发,转头问身后的人:“怎么样?没把你甩吐吧。”风声渐次消解,沈晚欲抬起脸颊,隔了一两秒耳腔里的轰隆声才散去。沈晚欲说:“吐到不至于,不过很刺激,像专业的赛车手。”海滨沿岸的灯光亮堂,孟亦舟笑着看沈晚欲,一副放松的神情:“我是啊。”“我第一次看人飙车,是李翘带我去的,他那会儿迷上了头文字d的漫画,老幻想自己是藤原拓海。后来我们一起考驾照,参加了亚克杯第四届摩托车比赛,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说话间,孟亦舟长腿一伸,放下摩托车的支架,又弯腰从车兜里拿出两瓶矿泉水,他拧开其中一瓶:“渴了吧,喝点水。”沈晚欲接过,瓶子握在手里,却没喝。孟亦舟抬起下巴,咕噜噜灌下大半瓶,朦胧灯光打在他的侧脸上,照亮了他坠着水珠的莹润唇瓣,很……性感。孟亦舟快速灌下一瓶水,恰好低头,对上了沈晚欲的眼睛。那眼神有几分玩味,沈晚欲喉结轻滚,佯装镇定的将视线从孟亦舟嘴唇上移开,面上却不太自然地问:“那个,你心情有没有好一点?”孟亦舟说:“好多了。”“真的?”“怎么?你还怕我不开心啊?”那双眼睛太占便宜,霓虹在其间流动,这么看着你,好像勾人魂魄的妖精似的,很轻易就会让人沦陷其间。大概真被那双眼蛊惑了,沈晚欲“嗯”了一声。孟亦舟唇角不自觉露出笑,追问道:“为什么?”“因为……”沈晚欲不自觉用了力道,掐得瓶子两侧凹陷下去,“我们是朋友啊,关心朋友不是应该的么。”“哦,这样,”孟亦舟拖长尾音,笑意快要出音节里溢出来。过了片响,孟亦舟又说:“其实那些人的话我没怎么放在心上,背后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这么想我呢,只不过第一次有人当着我的面说,是有点不太爽。”“那要不然”沈晚欲突发奇想,“我请你看月亮吧,那边有天文望远镜。”“月亮?”“我以前心情不好,就看云,看天,或者看看月亮,然后就好了。”海港岸边架设着三台自主付费的天文望远镜,标价一分钟五块,沈晚欲兜里揣着一张揉得皱巴巴的二十块,这张钞票够他在学校最便宜的食堂吃个四五顿,不过沈晚欲一秒都没犹豫,全投进去了。看着沈晚欲调望远镜,孟亦舟不忘调侃他不亏是文学系第一,什么都懂。沈晚欲摇头低笑,他那么穷,怎么玩得起天文望远镜。只不过恰巧他的哲学选修课导师是个宇宙谜,讲完康德、亚里士多德以后,经常附赠一些天文常识,有次,那导师甚至带来一架星特朗,让同学们免费试用。望远镜的各参数调节好,沈晚欲让开位置:“你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