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算了,”男人遗憾地耸耸肩,“给我来一杯威士忌吧。”沈晚欲点好单,退出包房,走到柜台就碰上了慌慌张张的老板。两人差点迎面撞上。老板哎了声,伸手抓住他的胳膊:“可算找到你了。”沈晚欲后退一步:“您有什么吩咐。”老板拿掉嘴上叼着的烟,皱眉说:“也不知道哪个大哥在厕所门口吐了,整个走廊臭气熏天的,保洁忙着走不开,你想办法处理一下。”沈晚欲接连了打扫了七八间包房,摆脱了四个打他鬼主意的客人,累得腰都快直不起来,他面色无虞,毫无异议地说:“好的,我现在就去。”老板拍他肩膀:“辛苦了。”厕所闷热,散发着一股难以形容的腥臭味,视线扫过垃翻滚在地的垃圾桶,洗水池前一大摊污秽,即便戴着一次性手套,沈晚欲也压不住胃里翻滚而来的恶心。保洁阿姨拎着拖把,见地上蹲着个帅气男孩,眼都瞪大了:“哪来这么能干的小伙子,连地都扫干净了。”沈晚欲听见脚步声,回头喊了声姐:“老板让我来的。这一片我处理过了,再拖一下就行。”“哎哎,你是新来的,以前没见过。”服务员都在传酒吧来了一个长得特帅的小哥哥,阿姨见了沈晚欲,自动把他和帅哥画等号了。“刚来,”沈晚欲说:“第一天上岗。”“瞧着像大学生,沪大的?”“嗯。”保洁眼睛放光:“沪大可是咱们市的名牌大学呢。我还从来没见过大学生上这打工,都嫌这片乱。”沈晚欲被厕所的味熏得快吐了,勉强笑了笑,没再接话。阿姨见他皱眉,以为自己耽搁他事了:“前台事多吧,你忙你的去,剩下的交给我。”“麻烦你了,”沈晚欲闷出一身热汗,头昏脑涨,撑着膝盖起身时差点没站稳,靠着冰凉的洗手台站了一会儿才缓过来。兜里手机震动,打开一看,孟亦舟给他发来了一张图片。瘦弱的小花猫被人抱在怀里,毛发脏得瞧不出颜色,怎么看怎么寒碜。沈晚欲认得,揉着猫脑袋的那只手那是孟亦舟的,女娲造他的时候大概十分用心,才让他连手都比旁人生得好看。孟亦舟:“实验室路上捡着只小野猫,跟了我一路,甩都甩不掉。”沈晚欲:“小家伙看上你了吧,想跟你回家呢。”过了两秒,孟亦舟又接着说:“丑了吧唧的,耳朵后面还秃了一块。”沈晚欲:“可能磕哪儿碰哪儿了,我瞧着还成,洗个澡就好了。”孟亦舟:“没养过,怎么弄都不知道。”
沈晚欲在这头一本正经的教学,给他发了两大排注意事项。孟亦舟抱着那只丑猫坐在后座上,笑得东倒西歪,老林奇怪地回头看了好几眼。孟亦舟:“这猫还不认生,趴我裤兜这拱来拱去的,嗷嗷叫唤。”沈晚欲:“那叫喵。”孟亦舟想象了一下沈晚欲顶着一张清心寡欲的脸学‘喵’叫的样子,不由得咬了咬后糟牙,烟瘾又犯了。孟亦舟:“是不是发情,我之前在网上看过,说猫老叫就是发情。”沈晚欲:“可能吧,可以送去做绝育,听说做了手术对猫更好。”消息回过去还不到十秒,孟亦舟就发来一连串恶狠狠的表情包,一排小人飞在空中耍大刀,下面又跟着一张照片,他裤兜那块布料被猫抓坏了,小猫可怜兮兮跟他干瞪眼。孟亦舟:“裤子都给我扯烂了,看来真得阉了。”沈晚欲:“那取个名儿?”孟亦舟:“晚崽怎么样?”沈晚欲无语。打算把猫阉了,还敢用他的字,这人是不是故意的。沈晚欲:“怎么不叫舟崽?”孟亦舟立刻拍了一张小丑猫的照片发过来,右上角还打了个‘晚崽’的tag。这人幼稚起来完全剥掉了那副沉稳劲,沈晚欲笑得眉眼下弯,忍不住来回翻看他们的聊天消息,头不晕了腰不疼了,连那股子烦闷都烟消云散了。 他是我的人周日上午,沈晚欲像往常一样,早起背单词、晨跑,然后生火做饭,煮了一锅白粥。老太太住坐南朝北的那间房,木门原是暗红色,掉色掉得厉害,推开时“吱呀”一声响。“龟孙子!敢砸姑奶奶窗户!明天就弄点药毒死你们这群小杂种!”楼底下聚着一群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半大小子,张牙舞爪地指着窗户口叫骂,左一句”疯婆子”,右一句“神经病”。“来啊老东西,怕你?”“腿瘸成那样了还敢站楼顶晃悠,摔不死你。”“狗娘养的玩意儿!看我不打死你们!”老太太气得浑身发抖,颤巍巍打开窗,探出佝偻的身子,脱了拖鞋就要往底下扔。“外婆!”沈晚欲连忙放下碗,一把捞住老人的腰身,将人拖回椅子上,“您跟那些人置什么气,一群小混混。”转过来的是一张遍布皱纹的脸,一见沈晚欲就认错似的低下头,干涩的双唇抖动,小声辩驳道:“他们骂……骂人……骂你舅。”激烈的,讨伐的,充满玩笑口吻的不怀好意从四面八方涌上来,稀薄的日光照着这位手无寸铁的老人,她的脸又黑又宽,坐在脚蹬磕坏了的凳子上,佝偻着的身子像是直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