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牧之坐在原地,忍不住发抖。这番话听得旁听席上的宋小狮破口大骂,王煜一把摁住他的肩膀,叫他别冲动,法官敲击棒槌,冷冰冰地警告,旁听席才安静下来。面对原告律师的所有指控,程舟镇定自若的否认,他站起来,他让助手把一叠照片和纸张交过去:“这是医生的验伤报告,请陪审团和审判长过目,事实证明,我的当事人易知秋当时被顾汪洋掐住脖子,完全无法呼吸。顾汪洋正在对我的当事人进行人身侵害,并且严重威胁到了我当事人的性命,我的当事人采取正当的防卫行为,属于自卫杀人,而不是沈检所说的故意杀人。”资料和证据递交,法官和陪审团一一传看,下面就是盘诘性询问。沈华琼与程舟对视一瞬,嘴边擒着一个不经意的笑,他面向易知秋,犀利发问:“顾汪洋当时喝了酒,报告里指出他血液中的酒精含量高达300毫克/百毫升,一般人到了这种醉酒程度会出现乏力,四肢不稳,动作不协调,顾汪洋当时神志不清醒对么?”想起顾汪洋当时的样子,易知秋忐忑地说:“对,但是”“人在不清醒的状态下,四肢无力,掐死人的几率能有多少呢,”没等他说完话,沈华琼冰冷地打断他,话锋一转:“顾汪洋跟你打斗的时候,你很害怕,对不对?”程舟眉头一皱,就听见易知秋说:“对,我”“所以你拿到玻璃的那一瞬间,根本不是因为不能呼吸,而是你害怕,害怕到杀了他。”沈华琼抢过话头,咬字如山地说。“反对!”程舟猛地站起来:“反对对方多次主观发言,诱导我的当事人。”法官表示反对有效,并且警告对方检察官,字正腔圆的说:“请注意你的提问方式。”“好的,审判长,”沈华琼微微一笑,他点头,说:“我暂时什么要问的了。”程舟将收集到的证据一一上交,说:“当天下午,易知秋外出采买行李箱,公寓里只有娄牧之一个人,顾汪洋找到明秀小区,敲开易知秋的家门,他对娄牧之使用暴力,想要强暴他”被告席上的易知秋侧头,担心地去找娄牧之。小木头伤痕未痊的脸庞没有任何表情,他像一具漂亮却破烂的玩偶,睁着一双眼盯着席间,藏在桌位下的双手却掐出了血痕。这些话对于律师来讲,只是陈述事实的方式,但是对于身处漩涡的两人而言,每一字每一句都像刀割。程舟还在继续:“易知秋正巧赶回来,为了救娄牧之,他以身犯险,不得不以顾汪洋缠斗。顾汪洋是武警出身,身高188,体重87公斤,散打接近7段,这足以说明他身手敏捷,即便在饮酒后,他依然具备杀人的能力。易知秋的生命已经受到严重威胁,他杀死顾汪洋是为了保护自己,制止顾汪洋继续侵害。至于对方律师提到胸前的六个伤口,是因为易知秋根本不知道当时的顾汪洋已经断气了,他的生与死仍然捏在顾汪洋的双掌中。一直以来,易知秋都是一位正直善良的好公民”
钟摆滴答走,占据道德至高点的法官,巧舌莲花的律师,面容冰冷的十二名陪审员,庭上的世界仍在运转着。易知秋站在昏暗的灯光下,他什么都听不见,眼里只有娄牧之,他说过要一辈子保护的娄牧之。第一回合结束,双方谁也没讨便宜,接下来上庭的人是娄牧之,面对沈华琼的恶劣攻势,程舟不免有些担心,他提出暂时休庭,带着人进了旁边的会议室。程舟给娄牧之倒了一杯水,宽慰他:“上庭不要紧张,沈华琼的风格你也看到了,得理不饶人,他待会儿一定会揪着你和顾汪洋还有易知秋的关系发问,我猜,他会把这起事件引到情杀上面来,让陪审团相信,易知秋有足够的杀人动机。”娄牧之面无血色,沾了水的嘴唇也十分苍白,他问:“我应该怎么说?”程舟一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放柔声音:“你在书房跟我讲的那些事,包括录影带,顾汪洋侵犯你,他曾经对你做了什么,你全部都要说出来,不能遗漏任何一个细节。”捏住水杯的双手微微颤抖,要他再一次回忆噩梦,当着这些无关紧要的人的面,看着他被过往一点一点凌迟。真残忍。看他胸口起伏不停,程舟连忙弯腰,拍了拍他的后背,冷静地说:“想要救易知秋,这是唯一的办法,只有让陪审团相信你们才是受害者,易知秋才能得到免罪的机会。”玻璃杯与大理石相碰,撞出一声响,娄牧之抬首,声音冰冷又麻木:“我会说的。”双方再次走入会场。“开庭,”法官说:“下面开始交叉询问。”整理好资料,沈华琼要求传证人娄牧之上场,人才站到席上,旁听那边就传来一些窃窃私语。大概在嚼舌根,网上的小道消息铺天盖地,舆论发酵了一阵子以后,有人爆料,这起杀人事件其实是情杀,新闻事件掺杂桃色,网友猎奇的目光追来,让案件变得越发扑所迷离。“小木头,”看着对面的娄牧之,易知秋双臂微动,他想抱抱他。娄牧之和他隔着一米距离,易知秋在铁栏内,他在铁栏外,浑然两方世界。“安静。”法官铁青着脸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