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听雪好像是活在幻剧里的重要人物,但凡出场,总会搭配独特的光影或音乐。
喻方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但事实是,对方已经习惯面对自己的人一时半会说不出话、动不了身。
“先上车吧。”苏听雪温柔地邀请。
纯白飞车稍稍降落,右侧的门犹如海鸥的翼一样缓缓打开。喻方道不出拒绝的话,手脚僵硬地坐了进去。
座位柔软好似云朵,让他想起对方羊脂白玉一般的手。
不能再想。喻方告诫自己。
“这么紧张作甚?”苏听雪浅笑着看他。
手动驾驶模式转为自动驾驶模式,纯白飞车平稳行在半空。
明知故问。喻方微微抿唇,有种被调侃的感觉。
每当自觉无法在言语上应对,他便回以沉默。反正对方如有什么意图,总得继续开口。
苏听雪见他不说话,没有表露更多情绪,转而特意解释:“看你从终端售卖店出来,绕着公共飞滑转了两圈,我猜应有难处,所以发出邀请——我没猜错,是吗?”
喻方面无表情:“谢谢。”
从终端售卖店出来?也就是说,自己刚才那副蠢样全部落在对方眼里?简直难以置信。如果类似的事再次发生,喻方希望自己至多只转一圈。
苏听雪弯了弯眉眼:“那你准备怎么谢我?”
原来如此。喻方想起送水的事,算是明白过来。
但他既不生气也没伤心,因为一个oga找一个beta问一个alpha的事,即便置于幻剧亦是合情合理。
喻方继续面无表情:“那你希望怎么谢你?”
“帮我追你室友。”苏听雪落落大方道。
果然。喻方想到两人站在一起般配如画,觉得天造地设大概就是那样。
但他也不打算无偿劳动:“我的得到、付出,好像不成正比。”
迷恋对方的颜、贪图对方的钱,在他看来,两者并不冲突。无论那瓶水还是这架车,甚至榜单上的信息,都反映出对方背景应该不同寻常。
假如叶辞和苏听雪家世接近,或许自小时便相识。
而他若能促成一段姻缘,讨要少许好处,应该不算过分?
“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苏听雪使用轻快的语调,“开玩笑的。你知道吗?我在艺术学院,可以帮你介绍对象。”
艺术学院乃是出了名的美人云集之所。
“你知道吗?我的很多朋友都出生在所谓的让人羡慕甚至忌妒的家庭,可是从小缺爱。”苏听雪缓缓补充道,“如果有谁真心给予陪伴、关怀,他们并不那么介意门第。”
这些朋友包括你吗?喻方想问,但又感觉答案显而易见。苏听雪身上的气质,非财和爱共同富养绝不可求。趁虚而入之类,注定只能成为空想。
或许因为彼此性别不合、差距过大,喻方欣赏对方的美,却生不出半分谋求之意。
而当对方提出“介绍对象”,他倒忽然觉得苏听雪走下了神坛。
听的是雪,看的还是利益。
喻方感觉复杂,既感失望,又觉理所应当。
他是俗人,怎能要求对方成为仙人?或许,对方正有一双慧眼,将自己看穿了。
喻方不知有无高洁之士立誓只靠自己,反正他是觉得,如果可以少奋斗五十年,为什么不接受?当然,前提之一自是你情我愿。
不过他也怀疑对方仅在糊弄自己:“你不是新生吗?刚进艺术学院,就有很多朋友?”
“对啊。”苏听雪胜券在握似的笑了笑,“我们都是附属中学升上来的。”
首都大学附属中学,简称“首大附中”,偶尔特别简称“首附”,实在鼎鼎有名。想到自己如何千辛万苦杀进首都大学,喻方一阵沉默。
“你答应啦。”苏听雪恢复轻快的语调,不知未曾察觉身旁人的情绪变化,还是察觉却没表现。
喻方无从反驳。
其实单单看在那瓶水的份上,他也很难拒绝。毕竟五千星币对他而言就是三个多月的生活费。刚才不曾立刻答应,一是为了争取好处,二是为了防止自己彻底陷入被动。
“需要我怎么做?”喻方问身旁人。
话音才落,纯白飞车恰巧停在他的寝室楼前。已经到了。单论归程,沿途风景他竟毫无印象。
苏听雪显露烦恼的神情:“还没想好。”
知是做作也罢,这副模样实在太美。
乌发雪肤,黑衣白裤。最简单的搭配成就最浓烈的色彩。
尽管黑白通常不被认为浓烈,比如置于叶辞便是极致的淡,但在他的身上,却可使人觉得有形、有质、有感。
非要追寻原因,应是苏听雪本身拥有一种矛盾的气质,静时犹如卧在红尘中的一方绿野,动时宛若飞在绿野里的一点红尘,融于环境偏又格外和谐,半分不显突兀。
长居深山的人看到闹市中的一叶梧桐,久留闹市的人见到深山里的一缕炊烟。他可以是一切画的点睛之笔。
假定每个路过者的目光都是两根燃着的柴,喻方相信自己早已焚烧殆尽。
许是惊异,许是猜疑,许是妒忌,许是三者皆有。他不知道。
喻方顶着几乎实质化的巨大压力,迅速与苏听雪互通终端号码,下了纯白飞车。
苏听雪也回了艺术学院。
不过,进入自己住的单人别墅之前,他先在外停驻片刻。
纯白飞车的后备箱缓缓打开,里面躺着六块带校园标识的公共飞滑。
这个做法起于一念,并不高明。苏听雪本以为自己不会付诸行动,却没忍住兴之所至。
【见方:需要我怎么做,就发信息。】
扫了一眼终端,苏听雪微微扬了扬唇角,觉得偶尔随性一回倒也不错。
【听雪: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