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轮检查开始了。
姜厌迅速收回眼,高跟鞋踩在地砖的清脆撞击声在长廊里响起,伴随着催命符一样的口哨声。
那口哨声极为轻快悦耳,是在极悠闲的状态下才能吹出来的音调。
有个护士正边吹口哨边检查负一楼。
解剖室的温度极低,鼻端还时时萦绕着福尔马林强烈的刺鼻气味,极有压迫感的狭窄墙壁禁锢着四方,此时任何一个小的举动都会激起人内心的恐惧与不安。
随着口哨声越来越近,乐一的呼吸声变得沉重而紊乱。
姜厌的余光看到她紧紧攥住了手边那半人高的银针,在一片令人心慌的氛围中,乐一的神情越来越紧张,就在她不知道这种煎熬还要忍受多久的时候,口哨声突然消失了。
脚步声也随之消失。
护士停在了停尸房外。
“”
许久,乐一僵硬的身体渐渐放松,她吐了口气,从解剖台上轻轻跳了下来。
“小天只会尖叫。”
“你先在这儿躺着,”她一边活动手腕一边看向姜厌,“我去把那个护士弄死。”
品鉴眼珠
很难想象这句话是从一个八九岁小女孩的嘴里说出来的。
姜厌起身拧了拧衣服上的水:“一起去吧。”
“虽然没掰过人, 但是应该和掰鞋跟差不多的手感。”
怕乐一不愿意,姜厌还补充了句:“疗养院大逃亡是征服世界的第一步!”
乐一非常满意地点起头。
“你还算不错。”
她拿着她的长针在空中比划了几下,小脸很冷酷, 但嘴角控制不住翘了好几下:
“以后我是世界之主你就是我的手下!”
姜厌浮夸道:“那我们都要加油哦。”
乐一哼了声, 抬着下巴往房间外走,银针的尖在地面上滑出一道圆弧,看起来异常锋利,能把几个人的喉咙串成串。
凌晨的停尸房寂静无声。
小天躺在最靠墙的停尸架上, 整个人因为恐惧开始耳鸣。
他的耳边传来阵阵杂音, 有时候像鸟叫, 或者是蛙鸣,这种声音把他吵得格外清醒,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他从小就特别怕鬼, 根本不敢和尸体有关的任何东西打交道,躲在停尸房实在是没办法。
解剖室里都是院内病人死后捐献的遗体, 一个比一个瘦,即使前两轮的人都不怎么认真检查,一打眼扫过去他的体型也会十分明显,再加上他之前在冷冻库躲过一次,虽然没被冻死在那儿,但对冷冻库满满都是阴影。
所以他现在只能躲在停尸房。
分针一圈一圈地转。
小天在尸袋里根本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狭小的袋子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空气里弥漫的腐臭味简直要把他熏死过去,小天努力想些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
他这次挑选的尸袋来自上周的“小白鼠”,是个得了癌症后被家人送到疗养院的大爷, 他在广播开始后根本懒得动,安稳地躺在病床上睡觉。
结果可想而知。
护士没有找到他们, 在搜查了一圈后,他们把大爷交给了护士长。
小天不知道最终发生了什么,他也无法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大爷死了,大爷的家人也不接电话,这件事就这么随随便便过去了。
他有些难过地问过乐一为什么,那个爷爷实在是个很乐观的小老头,还给过他饼干吃,但乐一说这很好理解。
白山疗养院是市最便宜的医疗机构,没什么好药,医疗设施差劲,环境糟糕,医生态度还不好,重病患者过来就是等死的,病人自己知道,他们的家人也知道。
大爷本来就是被放弃的人,既然被放弃了,他是死是活就没人在意了。
白山疗养院里的患者大抵都是这种情况。
乐一是,乐谣是,小嘉和他自己都是。
早就没人为他们四个交住院费了,他们能不被赶出去都是乐一的功劳,他无意间听到过护士们讲话,他们说乐一的血比金子都贵,可能是太值钱了,乐一经常被护士在身上的各个地方抽血。
一管一管地抽,总是抽个不停,每次抽完护士们都在笑,只有乐一疼,疼得几天下不来床。
他知道是乐一跟院长要求留下他们的,他不想流浪,所以他很感激乐一,各种方面的感激。
他的命是乐一救的,虽然嘴硬不想承认,但乐一就是他的老大!
小天想着想着,情绪不由得开始翻涌,拳头也逐渐攥紧了,他要为老大征服世界的理想增砖添瓦!
也就是此时,走廊突然传来了悦耳的口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