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引歌按捺心中栖惶,在外怎么都得护着世子爷的名头的,淡笑道:“洞房花烛,世子爷怎么会去那般地界?林姨娘听错了罢?”
日头晃晃从堂外落了进来,都已经是秋日了,也不知为何还是这么热,心都跟着起了燥。
只见林姨娘捂唇低笑了声,远山眉黛,眼眸轻弯,她的模样是称得上数一数二的美,可说出来的话却有绝不放过她的架势,似要将刚刚的憋屈都向她讨回来。
她打量了番楚引歌,扬了高声,摆明了要让堂内所有人听到:“那交代验身的元帕呢?怎还不见你拿出来?”
楚引歌心一颤,她将这事给忘了。
她望向侯夫人,见她也面色一紧,刚想开口辩解,就听林姨娘咄咄追问道:“新妇上门第一件事就是看帕子,不会是”
她的眸中闪过一抹鄙夷之意:“真没圆房罢?”
作者有话说:
很多人并不是非黑即白,侯爷这个人很难用好坏去定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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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内一时阒静, 皆是在屏气凝神,等看笑话者有之,想策略者有之。
楚引歌望向林姨娘, 见她的瞳心里是毫不掩饰的嘲弄, 还轻轻睨扫着坐在上首的侯夫人, 那表情似在说“这就是你说的恩爱疼人”。
她都能想象得到, 待走出这个厅堂后,这桩事又会成为多少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楚引歌淡笑道:“是我不懂规矩了,我本来以为这帕子只需母亲一人所看即可, 不曾想还得给姨娘过目。”
这句话很好的避过了林姨娘之问, 又含蓄地表明了昨日的圆房之举,且这元帕是给当家主母看的,不是闲杂人等都可来掺说的。
众人讶异, 这才知晓楚引歌并非是好拿捏的。
她会反击,只是之前不屑罢了。
侯夫人笑着添言:“棠棠说得极是。这站了大半日了,快坐下歇歇罢。”
这是有意将话头揭过去了。
楚引歌心下一松, 刚坐下, 就听林姨娘轻笑:“这新媳妇不懂规矩,夫人主掌中馈二十多年, 还不懂后院章则么?新妇不拿出元帕看看, 谁知道是不是完璧之身啊?”
侯夫人面色大变, 拍着桌子, 怒喝道:“林姨娘, 你还要不要点脸?!这些话是随口乱说的么?!”
林姨娘反倒更是气焰猖狂, 嘴角轻勾:“我这不也是为侯府想么莫不是被我说到痛处了罢。刚刚我听这小媳妇和老爷闲谈就不对劲, 那画院都是男儿, 这天天呆一块”
她没再说下去, 低笑了几声代过,虽是娇如浸蜜,但却听着刺耳十分,那话下之意不言而喻。
楚引歌揪着自己的衣角,喉间一哽,这帕子若是今天不拿出来,恐是要坐实她的这些空口胡言了。
饶是她再怎么镇定,此刻倒也有几分慌张,这是在辱她清白,可她却拿不出证据,说再多也是苍白。
正一筹莫展之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动了廊下闲听的鸟雀,楚引歌抬头看,是立冬。
他没跟在世子爷身侧么?
只见立冬手执意小锦盒,气喘地跑到楚引歌面前:“世子夫人,这是爷让我拿给你的,还说他糊涂了,早间你没衣袋,将这个额锦盒放在他那儿,说好进候府后给您,刚刚却忘了拿给您了。”
楚引歌打过那个精巧的牙雕锦盒,长睫微敛,掩盖了眸底划过的一丝讶然。
她轻轻阖上,抬眸颔首:“跟爷说,辛苦他拿一路了。”
立冬应是便退下了。
楚引歌将锦盒替给侯夫人,声色清琅如珠玉,唤了声:“母亲。”
林姨娘起身,挪步凑近看了眼,那帕子褶皱,一看就是折腾不轻,上还落了块小小胭红,寓意着大礼已成。
什么没圆房,什么并非完璧之身,都因这块帕子不攻自破。
只有楚引歌没起身靠前,她垂眸看着方砖上的茶渍,那茶叶早已被清理了,只是还留有余些水迹没干透,就那么一小块,和那帕子上的差不多。
她的眼睫轻颤,那并不是她的血,她想到了今早在马车上瞧见的,那人小指上的伤痕
当时不觉得有多明显,可现下想来,那玉濯皙白的指腹留着的那道伤,却是格外醒目,也不知他划开自己的手时,疼不疼。
他什么都没说,但却什么都替她考虑到了。
楚引歌顿觉口干舌燥,呷了口清茶,才消了些心中的潋滟光华。
林姨娘自讨没趣,摇着团扇正欲离去,却听侯夫人斥道:“林姨娘,这事就这么算了?”
“那夫人还想如何?”她转过身,媚眼如丝,不紧不慢问道。
“做错事该如何做,都还需要我还教你么?”侯夫人声色犀利,眼神也是少见的锐利,“和棠棠道歉,否则你休想走出这个门!”
堂门突现几个婆子站于两侧。
林姨娘落于人下,被这么一呵斥,只能挪步走到楚引歌面前:“世子夫人,我也是为侯府着急,一时口快,没遮拦了些,我这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直了些,没有恶意的,你也就别往心里去了。”
楚引歌抬眸看她,有些人便是这样,欺辱了别人后,轻飘飘来一句心直口快,便仿佛能掩盖所有的错处,王氏如此,林姨娘也是如此。
其实哪有所谓的心直口快,就是不把你放在眼里罢了。
楚引歌嘴角微扬,眉梢处的冷漠清晰可见:“不好意思啊林姨娘,我往心里去了。”
世子爷和侯夫人都这般帮她了,她也不能任人捻园揉扁,毫无自尊可言。
她抬眸看向林姨娘,目露清寒:“我从不信刀子嘴豆腐心,我只知道,刀子嘴就是刀子心。还请林姨娘日后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