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川衍只能点点头,这些哥哥都没告知,他没法细说,怕露出破绽。
刚在厅堂坐下,楚引歌就对他嘘寒问暖:“阁主,我都知道你是川衍了,就将面具摘了罢,不捂得慌么。”
白川衍确实是大汗淋漓,倒不是被捂闷的,而是被白川舟现下阴沉滴墨的面色吓的。
他今日下值刚出宫门时,就被两壮汉带到华思楼的雅间,他本不喜红粉青楼之地,正欲挣扎,却瞧见阁主正坐其中。
他近日见闻了阁主的雷霆手段,礼部尚书楚熹的下马,工部尚书的辞官,揭示东宫牵扯的几桩人命,太子被禁足,皆与眼前人有关他一个个小小侍郎,不知所犯何事,正心颤着,未曾想面具摘下来时,竟是自己的纨绔哥哥白川舟。
白川舟要他帮个忙,假扮阁主,蒙骗长嫂。
他这才知道,为何长嫂初次见他时的反应那么奇怪,原来是认错了人。
白川舟更是允诺,事成之后会助他进御史台,任御史中丞。他欣喜雀跃,这是他从小的愿景,拨乱反正,明辨正罔,只不过父亲说御史台干的都是得罪人的脏活累活,让他入兵部,当尚书,夺兵权,他素来听父亲的话,只能将自己的私愿放在心中。
可现在有这个机会摆在眼前,他自是欣然同意。
本以为假扮阁主这桩事很简单,可谁曾想长嫂似乎对阁主格外热情,连他都感觉到了。
楚引歌在旁续劝道:“府中也没旁人,不必遮得这么严实,面具摘了罢。”
白川衍抬眸向哥哥示意,后者沉色颔首。
他这才摘了面具,脸涨的通红,鬓发都乱了。
楚引歌拿出绣帕,故意往后头的白川舟那里看了一眼,又忙收了手,吩咐道:“立冬,去打盆水来,给川衍净净脸。”
好啊,白川舟薄淡的唇角掀起一丝冷笑,看来若是他不在,她还想主动上手了。
他知她对阁主景仰,倒不曾想到了这般喜不自禁的地步。
白川舟在旁呷茶,只觉今日的清风使苦得很,涩味极浓,直让人皱眉。
待白川衍整衣敛容一番后,又听楚引歌笑问道:“川衍,我一直有个疑问,你这当上礼部尚书的话,兵部侍郎不是空缺了么?这不会被人发现?”
“这不是长嫂该担心的事。”
楚引歌一愣,这语气倒是像极了阁主,她心下腹诽,看来还为骗她,训练了一番。
她笑道:“是长嫂逾矩了。”
楚引歌款款起身:“我去看看今日晚膳备了何菜,你们慢聊。”
待她走后,白川衍才舒了口气,这是哥哥教他这样回话的,若是遇到没法作答的事,说这句就行,长嫂还在居丧期间,没法进宫考证。
他转脸看向白川舟:“哥,你为何不让嫂子知道你就是”
“这不是你该过问的。”
男人的声色凌冽,眼底透着深不可测的幽寒之色,即便不带上面具,那迫人的王者气息也令人胆颤,和阁主在朝堂上扫视群雄的气场完全无二。
白川衍心下一颤,止了话,另说起一事:“哥,近来父亲身体不算太好,你若得闲去看看他罢。”
父亲素来看不上兄长的风流做派,动辄就拿皮鞭抽打,杖棍捶敲,可哥哥明明就有经世之才,他心中隐隐为他叫屈。
“三个月后是父亲的生辰,你会来的吧?”
三个月的事现在说个什么劲
白川舟眉头一拧,“你今天怎么这么多话?”
白川衍讪讪闭上了嘴,实在没法怪他不冷静。每每他看到阁主孤身挺脊立于朝堂之上时,就心潮澎湃,两语拨千斤,甩确凿之证,高斥头枕黄金的贪官,怒喝毫无一用的言官。
轻狂地不可一世。
将这腐烂的朝堂剜下了一层又一层的腐肉,白川衍与所有人一样,惧怕他的威严,可与他人不同的是,他心中翻涌的兴奋。
这就是他想成为的人啊。
胸中山河,大风泱泱,大潮滂滂,少年自当挺直脊梁,击水三千,纵有狂风平地起,我亦乘风破万里。
可谁能想到,阁主竟是他的哥哥。
他忍不住嘴角上扬,偷偷地觑了白川舟一眼,忍不住又说:“哥,待我做了御史中丞,就做你的左膀右臂,执笔还他人公道,鸣不平之事,不畏强权,高呼直谏,恪守不渝。”
这次白川舟倒未反驳,淡淡地应了声嗯。
虽白川衍是临时而来,但晚膳备得很齐全,可见楚引歌是废了心思的。
白川舟却越吃越不是滋味,尝了几筷就歇了箸。
这些菜肴明显是仿照了天语阁的,白灼象拔蚌、上汤焗海参、木瓜炖雪蛤、蜜汁叉烧、椰汁冰糖燕窝等珍馐,虽口味不似相同,但观感上没有多大差别,想是楚引歌特意讨好阁主的。
她还在一旁问白川衍:“可还合胃口?”
秀眸闪闪,似碎星点点,满眼都是期待。
“长嫂有心了。”
“比不上你的天语阁,也就学了个皮毛。”
白川衍扒着饭,不再多说。
楚引歌注意到身边的男子冷目灼灼的眸光,佯装没察觉,净手剥着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