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他频繁失眠,已经严重到就算借助酒精也很难入眠的程度。不过从昨晚开始他有点嗜睡,无论是一觉到天亮的好眠,还是今天白天去诊所检查眼睛时的休息时间,甚至是现在频频打起了哈欠。
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一张脸,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陆喆回来的缘故。
不过除了苏晨阳,也只有在陆喆身边能让他彻底放松下来,不需要时刻防备,或者算计着前行的每一步。
回到陆喆家里,他在玄关换鞋时闻到了食物香气,走到厨房一看,锅里保温着一碗海参鸡汤。
盯着色泽金黄鲜亮的汤,李致想起了陆喆几个小时前发的信息,自己明明回了不用准备的。
他洗了个手,回到亮着台灯的卧室,本来以为陆喆还没睡觉,没想到陆喆抱着抱枕侧躺着,被子踢到了地上,睡得很沉。
望着那张在暖色灯光下仍显出几分憔悴的面庞,李致放轻脚步走过去,捡起被子盖在他身上。
坐在床沿看了他一会儿,李致伸手在他肩膀上压了压被子,这才起身回到厨房,端出锅里的汤。
回来之前不觉得饿,这会儿尝了一口就食欲大开了,这两年陆喆的手艺的确是越来越好,海参鸡汤只放了一点盐,味道都非常鲜美。李致吃了个干干净净,接着进浴室洗澡。
今晚他喝了不少酒,现在吃饱喝足酒劲又上来了,洗完便随便拿了件睡袍裹着上床。
关掉灯,他在黑暗中闭上眼睛,身边那人却在这时动了动,靠近以后把脸埋到他颈窝里,左手和左脚都搭在他身上。
李致转头看去,陆喆只是翻了个身就不动了,绵长的呼吸均匀地落在他耳畔。
以前他俩睡同一张床的时候,陆喆经常会在睡着以后抱着他,李致没有多想,拉过被陆喆踢开的被子重新盖好,由着陆喆大半个身体都紧挨着自己,很快也睡了过去。
相较前一个晚上,今晚这一觉睡得更好了,不但入睡快,且一直到上午十点才因为生理原因醒来。
睁开眼时李致仍觉得很困,陆喆躺在他身边还没醒。
比起昨晚睡前的姿势,今早他俩靠得更紧。他的胳膊被陆喆枕在脑袋下面,陆喆与他面对着面侧躺着,他腰间的睡袍带子几乎要松开了,一条腿挤在陆喆的腿间。
男人晨起时都会有同样的状况,即便李致的腿碰到了陆喆那里也没觉得尴尬,他悄悄把腿抽回来,抬着陆喆的脑袋收回被压麻的手臂,下床去了洗手间。
等他洗漱完毕出来时,听到了一阵熟悉的铃声,回房间拿手机发现陆喆已经被吵醒了,正揉着眼睛坐起。
陆喆的头发睡得翘起,李致拿手机时顺便帮他捋了一把,见他目光呆滞地看着自己,不禁对他笑了笑。
助理谢延打来汇报公事,李致拿着手机到客厅外的阳台去接。这期间陆喆也去洗漱,等李致讲完进来时,他已经穿上围裙,在厨房做早餐了。
给李致递了一杯刚冲好的wallenford,陆喆问:“你昨晚几点回来的?”
李致靠在他身后的门框上,尝了一口醇香的咖啡,道:“三点左右吧。”
“怎么不叫醒我?”
“你那么累,我叫醒你干嘛?”李致笑着说道,“不过昨晚的夜宵我吃了,很好吃。”
陆喆点了点头,把锅里煎好的两只太阳蛋装盘,又捞起隔壁锅里的意面,拌上奶油蘑菇鸡肉酱,最后将热好的三明治一道端上桌,和李致一起吃着。
“你今天要出去吗?”喝了一口自己那杯咖啡,陆喆看着李致问。
“下午有点事,”李致用叉子挑破太阳蛋薄薄的皮,卷了一团意面沾了沾蛋汁送进嘴里,吃完了才接着说,“要去一个地方。”
陆喆问:“去哪?”
除了昨晚的酒吧,李致还另外投资了一家美术馆和一间画廊。作为他最近两年新增的私产,由于不涉及到家里与公司的利益问题,李家的人懒得管。
陆喆并不知道李致这两年的投资,不过李致知道他和自己一样从小受艺术熏陶,都很喜欢画,便问道:“你下午有没有空?”
陆喆一口意面还没完全吃进嘴里,便忍不住点头了。李致给他递了张纸巾擦嘴,说起自己在西区投资的一座场馆,耗时近两年,馆内的翻新改建工程基本结束了。
李致没提场馆的用途,只问陆喆有没兴趣逛逛。陆喆当然不会拒绝,饭后两人收拾了一番,下楼时陆喆看着李致那辆大块头的领航员,提议让李致坐自己的车去。
他的车就停在李致隔壁,在领航员庞大的车身对比下,银白色的stelvio虽然有着赛道血统,线条却显得流畅精致许多。
李致说:“都忘记问你了,怎么不开那辆罗宾汉?”
“我妈一直念叨那车我开着太野,”陆喆解锁车门坐上去,无奈地笑了,“算了,反正在香港城区也发挥不了那种车的性能。”
“确实。”李致认同道,坐进副驾后充当导航,半小时左右陆喆就开到了目的地。
没下车之前,陆喆就远远看到了这座外形像三块不规则几何图形组成的场馆,已经觉得惊叹了,走近后看到大门边的草坪上立着“流浮”两个银色的立体大字,以及旁边的“美术馆”三个小字时,更是当场愣住,回头去看李致。
李致就是想给他这个惊喜,双手抄着裤兜走到他身边,笑道:“没想到吧?”
她很细心
陆喆是真的没想到。
和李致相识之前,他便因为母亲是音乐中学的教授,自小对艺术耳濡目染,除了擅长钢琴与大提琴之外,在绘画方面也很有天赋。
不过他对绘画的兴趣就跟对音乐一样不算特别热爱,直到遇见李致,见识了李致可以用一个下午的时间,在一整面墙上画出一片逼真而震撼的星系图。
看到那一大片色彩浓烈,完成度极高的星云时,他的心情难以形容。尤其是太阳落山后,李致用的部分荧光颜料开始发挥作用,如同茫茫黑夜中释放出的万点星光,虽然及不上远处的霓虹夜灯璀璨,但是炫了他满眼,看得他心潮澎湃,迫不及待想要动手也画一幅。
后来有时周末,李致会带他去一些空旷废弃的场所画画。有一次在一间老旧的铁皮小房子里,夕阳光正好透过窗户照进来,李致盯着灰白墙壁上反射的光线,画了一幅滩涂上的日落。
他作画时陆喆都习惯在旁边安静地看,这次他画到一半陆喆已经猜到了,从桌沿垂落的两条小腿不自觉地摇晃起来。好不容易等他画完了,陆喆从桌上跳下,接过他的画笔沾了黑色颜料,在岸边勾勒出两个人的剪影。
李致知道陆喆肯定明白自己在画什么,果然,那两道黑影并肩而立,一起看向海的另一端,俨然是他们上周的一幕写照。
画完以后,陆喆换了毛笔,在右下角写了“流浮山日落”几个草书。
这几个大字写得苍劲有力,又不失写意洒脱之感,最后再署上日期。
香港有很多欣赏日落的好去处,但流浮山的日落会因为退潮时显出大片滩涂而令视野变得十分辽阔,遇到能见度好的时候,纯粹的蓝天被晚霞烧红,海面上光芒夺目,听着浪花卷上岸的声音,天与地仿佛都变得遥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