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致的视线一直落在他脸上,在他看过去的时候,轻易就看清了那双眼中倒映着自己的模样。
“别总是盯着光看,”李致先开口,“这样眼睛会很痛,也很伤眼。”
是熟悉的提醒,可相较于过去每一次听到,这次陆喆却没有反应。
他只是淡淡地看了李致一眼就转向宋言豫:“你们看吧,我有点困了,去坐缆车下山。”
宋言豫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李致,他把手里的微单递给宋南允,站直了说:“我也不看了,送你下去吧。”
“不必,”陆喆笑了笑,视线越过他看向旁边的宋南允,“你们兄妹难得看一次初一日出,别因为我扫兴了。”
肩膀上的毯子也拿下来还给宋言豫,他听到对方说:“毯子披着吧,这里不好下山,还是我送你。”
“真的不用,”陆喆弯起嘴角指了个方向,“前面岔路走一段就到缆车站了。”
宋言豫手里拿着他还来的毯子,想给他再披上又担心不合时宜。李致在旁边听着他们对话,没错过宋言豫对陆喆的关心,现在看来自己并没有猜错,宋言豫就是想追陆喆,不但陪着陆喆一起跨年,还来看日出,心思昭然若揭。
陆喆抽身离开的背影牵动了李致的神经,他瞥了宋言豫一眼,注意到他的眼神,宋言豫也望了过来。不过李致没有留在这里浪费时间,他快步追上陆喆,边走边脱身上的羽绒服。
前面的弯道就在不远处,陆喆头也不回地走着,快过弯道时,一件外套披到了肩膀上。
他脚步稍微顿了顿,听到身旁的人小心翼翼地说:“早上寒气重,你先穿上吧。”
陆喆没有回头,他动手推掉了那件带着体温的羽绒服。
衣服应声落地,看着这件陆喆买的,他们曾经一人一件的外套,李致怔了怔才反应过来,立刻捡起衣服拍灰,再次追上他。
“哥,那人该不会就是……”宋南允迟疑地拉了拉宋言豫的袖子,宋言豫的脸色也很严肃,低低地“嗯”了一声。
陆喆刚认识宋南允那会儿,是到北京的第一晚,那天由于太晚了,宋南允没有仔细看清宋言豫身边的人,后来一起吃饭正式介绍,她和陆喆才慢慢熟悉起来。
不过一开始的接触不太顺利。那段时间陆喆的情绪不好,不想与人做不必要的接触。宋言豫怕妹妹心直口快会说些不该说的,便提醒她陆喆是刚结束一段感情出来散心。
宋言豫没有提过李致的名字与身份,但是今天看到李致靠近陆喆以后的关怀举动,以及陆喆完全不想掩饰的抵触反应,她便猜出来了。
宋南允扭脸看着宋言豫:“那你不去追?”
陆喆离开的背影没有丝毫犹豫,哪怕宋言豫知道他头也不回不是想避开自己,但这种时候肯定也不适合掺和进去。
拿起引擎盖上陆喆放下的那杯咖啡,他微微摇晃纸杯,里面已经凉得差不多的咖啡失去了原有香气,已经不再吸引人品尝了。
“让他自己处理吧。”宋言豫说。
陆喆没有上李致的车,他就这么头也不回地沿着来时的山路下去,旁边靠近山壁的一侧停着各种各样的私家车,那些出来看日出的人们则集中在靠近山崖这一带,没什么人注意到他。
李致始终跟在他身后,两人步调不一致,但李致保持着离他一步的距离,绕过前面的急转弯时,一束雪亮的光扫了过来,陆喆往后退,结果一步撞到了李致怀里。
李致顺势揽住了他的腰,把他往旁边的山壁带去,等到那辆车拐上去后,陆喆低头看了一眼,那条箍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没松开。
身后就是李致的胸膛,也不知是追着他走得急了还是刚才那一下导致的,李致有些气促,压着声音咳了几下。
前面不远处的岔路口就能通往山顶缆车的车站,陆喆掰开腰间的臂膀,正要迈开腿就听到李致着急地说:“这里都是车太危险了,我送你下山好吗?如果你不想听我说,我不会发出一点声音。”
陆喆盯着前面转弯口的半截视野,李致拿起外套,想给他再披上就被他抬起的手肘挡了一下。
陆喆往前一步,这次终于肯回头,就在李致以为他接纳了,欢喜地想要再靠近一步时,却看到他望过来的眼里一点多余的情绪都没有。
“李致,”他说,“我是真的不需要。”
我会证明
坐缆车下山的路上,陆喆看着倾斜的半山风景,身体随着车身微微摇晃,视线在不时划过的枝叶末节间穿梭而过。
山顶的缆车披着油绿色的外皮,外观和内里的布置都很有复古老式火车的感觉,很受游客欢迎。陆喆坐在吵闹的车厢里,也没戴耳机,周围的人情绪都很高,闲谈声拍照声不绝于耳,唯有他仿佛置身事外一样安静。
旁边放的羽绒服早已没了温度,刚才离开之前,李致竟然让他二选一。
要么陪他一起坐缆车下山,要么他穿上这件羽绒服再走。
他是不可能做这种选择题的,但是李致真的一直跟在他后面,进站买票时也插嘴他和票务员的对话,说他们是一起的,要买两张票。
四周都是人,陆喆没办法在这种环境下跟李致继续拉扯,只能拿走外套,独自进去坐缆车。
不过在他走之前,李致又拉住他说了一番话。
“我知道以前做的事你没办法原谅我,经过一年我已经想明白了,上次我说要追你的话是认真的,或许你一时半刻不会相信,但我会证明。”
从缆车站出来后,陆喆顺着中环的坡道一路往地铁站走。初一清晨的中环商业中心还未从沉睡中苏醒,街上很难看到行人,他找了一家24小时营业的咖啡店,进去点了一杯热咖啡,买了只咖喱面包。
坐在转角的落地窗前,他神色放松地靠着椅背,只觉得困意像海面上不断涌上来的气泡,一点点侵蚀着大脑。面包吃到一半他就嚼不动了,趴在桌面上想眯一会儿。
店里很安静,由于是初一大清早,只有两个欧洲人坐在不远处的桌边低声交谈。陆喆听着咖啡机偶尔运作起来磨碎咖啡豆的声响,以及弥漫在呼吸间的咖啡香气,很快就沉入睡眠中,到了差不多十点才被店员叫醒。
站在旁边的是不久前为他点单的女店员,对方说他在这里趴了三小时了也没动,担心他是不是不舒服。
陆喆谢过女孩,戴起眼镜看向外面。
清晨还安安静静的中环街道上已有了不少行人,前面的十字路口三个车道都排满了等待红绿灯的车辆。他抓了抓睡乱的刘海,起身离开咖啡店。
走了一段后他被人从后面叫住,刚才的女孩手里拿着他放在椅子上的羽绒服,提醒他忘记拿走了。
陆喆接过来,再次对女孩道了谢,继续往前面的地铁站去。路过街对面的一栋大楼时,他驻足停留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