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老板,这边清点好了。”
“好,”叶怜光在手中的长长的清单上将其中一条划掉,“时候不早了,先回去休息吧。”
屋里烧着炭,叶怜光解下披风,坐在书案前展开一张新信纸。
“又有你的信。”师兄正巧去采买,顺手去帮姬长绝拿了信,看着姬长绝一脸兴奋只觉得牙酸。
师兄给了东西溜溜达达就走了,姬长绝展开信细细读,看叶怜光在各地商户清点。
[多日未见,不知我养的小豹子还好吗?]
姬长绝的指尖划过这最后一行字被闹了个红脸,回信时却还是在结尾写了一句。
[思念成疾,茶饭不思,没有一刻不在想你。]
叶怜光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外面刚落了一场雪,将年末的账本理清楚,算了算时间,还有许久才能见面。
“叶老板,人都到了。”
叶怜光收回心思,拿了另一本账簿出去跟掌柜对账。
“叶老板,这就是今年的情况了。”张掌柜虽知道账没问题,但看着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的主家,还是不自觉捏了把冷汗。
叶怜光又往后翻了一页,在上面画了个记号,淡淡道:“嗯,年末的赏钱都发了吗?”
“按往年的规矩都发了,每人三钱银子并两斗米面。”张掌柜虽然紧张,但是回答问题倒也流利。
“做得很好,这是你的赏钱。”叶怜光将桌上用布袋装好的银子递给张掌柜,惯例又提醒一句,“往后也该如此,不要妄图耍些小聪明。”
张掌柜得了银钱自然是高兴,跟了叶怜光这样阔绰又讲理的主家哪有生二心的道理,连忙做了几个保证,生怕说晚了就显得不够诚心。
叶怜光听完点了点头,“你回去吧。”
“诶好,提前祝您新年大吉!”
在这屋子里坐了一天,叶怜光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拿了挂在一旁的披风打算出去透透气。
屋外有一层厚厚的积雪,叶怜光为省力只叫人清扫出一条可供人出入的道路,放眼一看白茫茫一片,只有院子里的红梅算一点颜色。
姬长绝也爱穿红色。
叶怜光盯着红梅放空却又不自觉想到了姬长绝,只是还有许久才能见到。
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卧房的花瓶空了许久,正巧折几枝梅花回去。
叶怜光想着,踩过雪地正准备折一枝梅,院子里却传来了另一个人的脚步声。
“什么事?”叶怜光以为是伙计就没回头,手一用力折下一枝梅花,听到身后的脚步突然加快,一个人冲过来从背后狠狠抱住了自己。
叶怜光被撞得往前走一步,随即脑子里出现一个可能中最不可能的念头——姬长绝来了。
他猛地转过身,看到姬长绝顶着一张赶路被风刮红的脸冲自己笑。叶怜光头脑还在惊喜中没反应过来,手却下意识用披风把姬长绝裹进怀里。
“长绝,”叶怜光感受到姬长绝的手冷冰冰的,“我们先回屋里。”
刚进卧室姬长绝就像活过来似的舒服地呼了一口气,被叶怜光当场抓获。
叶怜光握着姬长绝的手拿自己的体温暖他,“怎么不多穿点?”
姬长绝努力把自己团巴团巴缩进叶怜光怀里,“急着赶路,想见你。”
说完他又抬头去看叶怜光,“你不想我吗?”
“长绝,我很想你。”
叶怜光抱着姬长绝,低头去吻他,将他因为寒风有些干裂的唇瓣濡湿。姬长绝自觉张开嘴,放纵叶怜光温柔又强势的深吻,唇舌交缠间姬长绝尝到了淡淡的茶香,大概是叶怜光最喜欢的雨前龙井。
真是茶吗?
姬长绝双手抓着叶怜光的肩,突然不着边际地想。
为什么感觉有些醉了。
“唔……”
叶怜光放开姬长绝的时候,看他睁着一双含泪的眼睛看着自己,嫩红的唇瓣泛着水光。
“去洗个热水澡,嗯?”
太久没见面只是一个吻就让姬长绝全身的骨头都酥了,他没骨头似的趴在叶怜光怀里,对他的提议点了点头。
姬长绝来时图轻快没带衣服,幸好两人身形相当,在叶怜光的衣服里翻了几件出来穿。
“这是谁家小公子,怎么在我房里?”叶怜光挑起姬长绝的下巴左右端详,姬长绝的脸被毛茸茸的领子衬得倒真有几分纯真乖顺。
姬长绝故作仓惶顺着叶怜光的力道抬起头,紧张地抓住叶怜光的手道:“我……我迷路了,叶老板别赶我走。”
“那我就白白留你吗?”叶怜光的手指压着姬长绝的唇,动作暧昧狎昵,带着十足的暗示意味。
姬长绝用舌尖去舔叶怜光的指尖,随后害羞一般搂住叶怜光,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里,怯生生的。
“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叶怜光顺势托着姬长绝的屁股把人抱起来往外走,姬长绝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用腿夹住了叶怜光的腰。
“你不会想在外面吧,是不是有点冷?”
“想什么呢,吃饭去。”
姬长绝来的时候正是饭点,就算他不饿工作了一天的叶怜光也饿了。
“哦,那你跟我说的那个什么肘子有吗?”姬长绝也就把注意力放在了吃饭上,想起叶怜光在信里提过这边做的肘子很有特色。
“今晚没有,那道菜一时半会儿做不了。”叶怜光把人放在椅子上坐下,“本来想等你要到的时候再吩咐的,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了。”
“那我明天要吃。”
吃完饭再被这暖烘烘的炭火一烤,姬长绝才后知后觉有些累了,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就说要去睡觉。
“吃完就睡,是小猪吗?”
姬长绝哼哼几声,晃悠进卧房里扑到被子上,尾音拖得长长的,“我给少爷暖床——”
叶怜光早吩咐人在被子里放了几个汤婆子,就是怕姬长绝困了要睡觉结果被窝是凉的。他走过去帮瘫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姬长绝脱衣服,又给人掖好被子。
“你先睡,我还有事情没做完。”
年关将至,叶怜光要处理的事情又多又杂,最近总是忙到深夜。
“那我跟你一起吧。”姬长绝伸出手拽着叶怜光的衣角,又打了个哈欠。
叶怜光:“你跟我一起干嘛?”
姬长绝困得迷糊但还是一脸严肃:“陪伴。”
叶怜光笑了一声,把姬长绝的手塞回被子里,“不用,你睡觉吧。”
“好喔,辛苦少爷赚钱给我花。”姬长绝也不跟叶怜光客气,干脆闭上眼睛又突然想起什么冲着叶怜光嘟嘴,“亲亲。”
叶怜光低头在他嘴上亲了一口,“晚安宝贝。”
姬长绝到的时候叶怜光已经查得七七八八了,不到半个月两个人就启程回扬州,在年前赶回了家。
“还是家里好。”姬长绝瘫在家里的扶手椅里,看叶怜光吩咐管家收拾行李。
叶怜光走过去拍拍姬长绝:“走。”
姬长绝有气无力:“干嘛去?”
叶怜光:“买年货。”
姬长绝直接一个干脆利落的起身,挽着叶怜光的手就往外走,“走走走,你要是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
买的东西多,叶怜光也没带人出来,就签了单子让送回广陵邑一号地。
姬长绝突然扯了扯叶怜光的衣袖,“我要吃糖葫芦。”
叶怜光领着姬长绝到卖糖葫芦的小贩面前让他自己挑,姬长绝用自己多年暗杀的侦查经验坚定的选了一个最顺眼的让叶怜光付钱。
“好吃吗?”叶怜光一直在看姬长绝,发现他咬下第一颗后表情先是有些微妙,随后像是吃到什么好吃的东西眼睛亮亮的。
叶怜光还能不懂他吗?多半是吃到酸的了还想骗自己也尝尝。
果不其然姬长绝说:“好吃,少爷尝尝!”
叶怜光对此表示拒绝,但架不住姬长绝一个劲的撒娇,甚至还发了誓,“骗人是小狗!”
又酸又涩,混着外面的糖衣有种奇怪的感觉。
叶怜光略微皱了皱眉,把这颗山楂吞下去之后盯着姬长绝问:“小狗?”
“汪汪。”
姬长绝嘿嘿笑了两声,又去啃糖葫芦,被叶怜光拦了,“别吃了。”
姬长绝意志坚定:“我不信它全是酸的。”
居然真有糖葫芦一整串山楂全是酸的。
叶怜光见他一脸郁闷觉得有些好笑,指着前面不远处的长阳酒楼说:“请你吃点好的?”
两人刚跨过酒楼的门槛,掌柜就迎了出来,满脸笑意跟叶怜光打招呼,“叶老板您来了,上包厢吃饭?”
“麻烦你了。”
掌柜领着叶怜光他们上二楼,听到这话连忙道:“不麻烦不麻烦,东家交代了您要是来我们肯定要伺候好了。”
“只是今日不巧,”掌柜推开包厢门,“我们东家不在这边。”
叶怜光让姬长绝坐自己旁边,“就是碰巧经过来吃个饭,你也不用守着我,年关将至事情挺多的。”
“那我喊个人上来给您倒茶。”
一直到掌柜出去关上门,姬长绝才开口问叶怜光,“这也是你的人脉吗?”
“和他们老板有点往来,怎么了?”
姬长绝就是走进门才发现很熟悉,是上次李期声请自己吃饭的地方,而那次他骗了叶怜光。
“我上次和李期声在这里吃饭来着。”
叶怜光懂了,这是迟来的心虚呢。
但他反而是从另一个角度去想,垂着眼道:“你会不会觉得我管得太宽了,一点自己的时间都不给你。”
“怎么会!”姬长绝抓着叶怜光的手信誓旦旦地说,“就爱这种被少爷牢牢掌控的感觉。”
叶怜光没忍住笑,反应过来的姬长绝恼羞成怒,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被叶怜光整个抱进怀里。
“过去的事情不用想太多,喜不喜欢这里的桃花酿,我们买点回去?”
姬长绝回忆了一下,觉得可以买点,就冲着叶怜光点了点头。
这酒楼能在扬州城中开起来菜色自然是不必说,再加上姬长绝走多了路饿了,点的饭菜都被吃得差不多了。
叶怜光结账钱还没拿出来就被掌柜拦了,掌柜也是极会说话做事的人,他道:“平日里便也罢了,这年节总要让我们给您免了这一单。”
叶怜光也没再推拒,只是坚持桃花酿照例签了单子给了钱让送到广陵邑,随后又带着姬长绝去买了几身新衣服才回了家。
叶怜光坐在窗前喝茶,姬长绝蹲在炭盆边用炭火烤红薯,管家在楼下整理陆陆续续送来年货。
没等叶怜光对姬长绝的烤红薯事业做出一番点评,管家就上来说长阳酒楼送来的除了酒还有另一个盒子。
叶怜光拿来一看,一块没经雕琢的翡翠静静躺在盒子里,颜色浓艳但清透,一看就是上好的料子。
叶怜光知道这是长阳东家送的礼物,为的就是当年拉了一把的恩情,倒也没拒绝,让管家收到库房里,寻思着请个巧匠做成个什么东西给姬长绝。
左右没什么事,叶怜光叫人取了红纸来,狼毫沾掺了洒金的墨准备写春联。
“写点什么?”
刚把红薯夹出来放一边凉着的姬长绝懵懵地看向叶怜光,“你问我啊?”
叶怜光招手让姬长绝过来,“你说我写不是正好吗?”
姬长绝拍了拍手凑到他旁边,思索道:“我不如者皆酸腐,不如我者全菜鸡。”
叶怜光问:“横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