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罗伊,喝点暖暖身子。”他将杯子塞进她手里。感受着手心里暖烘烘的热度,氤氲水汽轻轻吹拂着她的脸颊,谢丽尔竟久违地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孩童时期。“谢谢园长。”谢丽尔低头抿了一口,暖意从胃向全身蔓延开来,“抱歉,这么晚还来打搅你们。”“理解理解,职责所在嘛。许久没见,你变了不少,已经有队长的风范啦。”在园长亲切的笑容下,两人逐渐打开了话匣子。“老师们倒好像没怎么变。”只不过,或多或少都增添了一些皱纹、几根白发。“最近很忙吗?这几年都没见你回来过。”谢丽尔闷闷地嗯了一声,她最近因为镇压怪窟的事忙得焦头烂额的,还要做好灾后安抚重建工作,几乎没睡几天饱觉。“也真是辛苦呀。罗伊,如果在外面觉得累了的话,欢迎随时回家,这里的门永远向你敞开。”“可我……”谢丽尔嘴巴张开又闭拢,欲言又止地垂下脑袋看着地面,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她确实做错过一些事。18岁那年,她刚毕业时满怀抱负,不顾老师们的劝阻,一意孤行进入了市府,从最底层的巡逻队干起。身为无异能的普通人,她需要付出比她的异变者同事多几倍的努力与汗水。他们在外面厮混喝酒的时候,她在苦苦磨练她的枪法。他们还在被窝里呼呼大睡时,她已经起床锻炼基础体能。谢丽尔想争夺更大的权力,她野心勃勃地企图往更高的位置攀登,不是为了贪慕虚荣,而是为了能更好地保护她的家人们。她是孤儿,从小她就被花园里的老师们抚养长大,花园就爱她的家,老师们就是她的家人。这些年来,花园无数次遭到市府的刁难——剥夺经营许可、征收用地、强制接种源血…这些问题全都被老师们一手扛了下来,她也想为她的家做些事情。所以谢丽尔想要获得权力。有权力,就意味着有了更大的能力,能够保护她想保护的人们。可也正是她早些年的冒进和莽撞,酿成了无法挽回的大祸。那是一次意外。那天带她的前辈宿醉身体不适,她主动提出去接他的班,因为巡逻地点刚好在花园附近,谢丽尔想着能巡逻顺便回去看看大家。结果路上,她刚好碰见一只巨型螳螂怪追在唐顿老师身后,前肢似寒光闪闪的镰刀般胡乱挥砍着,在地上留下深深的痕迹。唐顿老师对上它,似乎有些无计可施,只是一味狼狈地躲闪着,任由疯狂的镰刀从他身侧劈砍而过。
后来一片混乱中,她开枪射杀了那只威胁到唐顿老师生命的怪物。可唐顿的反应却出乎意料。“不…不!”他双目赤红,抱着怪物庞大的躯体,头颅低垂肩膀也不停的颤抖着,神情悲怮到了极点。谢丽尔后面才知道,她击毙的,是唐顿老师正在怪物化进程中的妻子。如果她当天观察得再仔细一点,如果她能够维持理智不关心则乱,谢丽尔肯定能看出那只“怪物”的脑袋上还残留着些人类的轮廓。唐顿老师的妻子还没完全怪物化,如果能够及时注射阻断药,兴许她还能再活个几个月,甚至一年。谢丽尔至今都无法原谅自己,是她的错误导致他人的生命被提前结束了。那段时间,唐顿把自己关在房子里闭门谢客。谢丽尔几次登门拜访企图找他道歉,可她面前只有沉默冷硬的门板。自那以后,她便一头扎进了更加忙碌的工作之中,企图以此麻痹自己,不去关注内心的负罪和内疚。谢丽尔也不敢再踏进花园一步,她害怕见到唐顿老师和其他老师,她害怕见到她视作家人的存在对自己露出冷漠的目光。院长似乎心中了然她未说出口的话都是些什么,他摇了摇头,轻声叹到:“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有些事该放下了。“刚才那碗姜糖水,其实就是某个别扭的老师托我送过来的。唐顿,过来。”谢丽尔抬起头来,视线刚好跟唐顿老师那双灰色眼眸对上,他朝她微微颔首,脸上露出淡淡笑容。“老师…对不起。”谢丽尔的泪水逐渐模糊了视线,她强忍着憋了回去,也回了一个灿烂的笑来。唐顿摇摇头:“你没有错,不必道歉。你只是尽了你救人的职责而已。“反倒是我要向你道歉,我本该早点跟你谈谈,解开这个心结。“我也要向你道谢。谢谢你当时救了我,也谢谢你让她能够从痛苦中解脱。”他眼眸低垂,神色有些落寞。他不怪别人,但他怪自己,这些年来,他一直都在责怪自己。“以后,有时间多回来看看吧。”“很好!”这时候园长中气十足地来了一嗓子,左手搭着唐顿的背,右手拍拍谢丽尔的肩,“这不就说开了么,人呐,就得向前看!”唐顿没好气地瞪了园长一眼,谢丽尔也被园长逗乐了,原先伤感沉重的氛围一扫而空,原先笼罩在心头的阴霾也逐渐散去,谢丽尔感觉心中卸下了一道重担。“所有人,收队。”谢丽尔发令让她的队员们到花园门外集队,这时候所有孩子们也都在宿管们的组织下,一个个都回到了各自的宿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