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的希望破灭了,研究员什么也没解释,只是面色平淡地看着她:“看来,你都知道了。”短短一句话,将她重新推入深渊。误杀了至亲至爱之人的自责、愧疚,夹杂着对背叛者的厌恶、痛苦,各种各样复杂的情绪同一时间翻涌上来,娜塔莎趴在地上干呕着,如同丧家之犬一般。自那之后,娜塔莎疯了。联盟最乖顺的走狗出逃了,脖子上无形的项圈被娜塔莎亲自撕碎,她成了一只无家可归、见人就咬的疯狗。再后来,再也没有人知道“噩梦女巫”的名号,众人只知道怪窟s级灾厄“梦魇”的恐怖。几乎所有人都以为“梦魇”是天生的怪物,没人知道,原来她曾经也作为一个名叫“娜塔莎”的女孩,在这世间存在过,有过爱她的家人,也露出过真心的笑容。随着回忆碎片一点点散去,陆满又回到了现实之中。他看着眼前的人,她的样貌已经完全看不出记忆中纯真清秀的模样,满是被仇恨和岁月摧残的痕迹,面容枯槁就好像行将就木的病人似的。“娜塔莎。”陆满开口说到。梦魇微微晃神,已经有多久没听见有人提起过那个名字。“其实一直被困在梦魇中的人,是你才对吧。”她擅长读取记忆,编织梦魇困住别人,看着爱人彼此背叛,看着亲友反目成仇。她并非以此为乐,只是为了证明一件事而已。看啊,大家都跟她一样,都容易被幻觉所蒙蔽,都容易被谎言所欺骗。人性就是如此经不起考验,信任就是如此不堪一击。这是人类的本性,是人类的原罪。所以……不是她的错。可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人,用实际行动告诉她,她错了。原来并非所有人性都经不起考验,原来世界上是存在这种坚不可摧的信任的。这孩子说的对,实际上,她只是不愿意接受现实,所以一直躲在梦魇里,为自己筑起厚厚的墙壁而已。这次,她如同当头棒喝,被仇恨和痛苦蒙蔽的心总算清醒了一些。“你说的对,是我错了。”娜塔莎瘫坐在地上,紧皱的眉头缓缓松开了些,原先的愤恨之色已然消失,只剩下淡淡的哀伤。“娜塔莎,不全是你的错,真正有罪的是那些欺骗你的坏人。”陆满试图安慰她,娜塔莎只是苦涩地笑着摇了摇头。“我不仅误杀了我的亲人,还诱导其他人也误杀了他们的至亲至爱之人。”她低头看着自己罪孽深重、沾染无数无形鲜血的双手,止不住浑身颤抖:“这种行为,跟那群恶魔有什么差别呢。”
娜塔莎的眼睛逐渐变得灰蒙蒙黯淡下来,透露着些死气。失去了仇恨,失去了执念,她生命的烛光似乎也走向了尽头。“别放弃,你还有赎罪的机会啊!”陆满动容地摇晃着她的肩膀,企图让她振作一些。娜塔莎的眸光清明了些许,她依然摇了摇头:“我之前一直在被永生联盟派来的人追杀,当然我也狠狠咬掉了他们一块肉,但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她掀开兜帽,露出了蔓延至脖颈处的狰狞致命伤:“我快死了,陆满。”她语气平淡地陈述着这一事实。“就让我以死谢罪吧,虽然我知道,我的死偿还不了如此多的罪孽。”娜塔莎看着陆满,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等我死后,我的怪核你帮我收起来吧。与其落到永生联盟那群图谋不轨的人手上,不如交给你。我相信,你会好好使用它的。”陆满又写手足无措地看着她:“可…可是我要怎么使用呢?”“可能你自己没发现…你的记忆……混沌一片,存在大片不自然的空白与零散的碎片。”他的记忆,存在空白和碎片,这怎么可能?他不是从小就在青苗村长大的吗?陆满有些懵懂地看着她,脑海里忽然快速闪过几个片段:雪白墙壁,铁制拘束服,编号0000,以及无限∞符号。“嘶——”他忽然感到头痛欲裂,伸手捂住额头。可那不是幻境中发生的事吗,怎会突如其来地出现在他脑海中,好似曾经真实发生过一般。“记忆不可能会真的消失,它只是被藏在了脑海深处,等待你找到它而已。”“当你需要找回过往记忆的时候,我的怪核或许能…派上用场。”她最后轻轻握住陆满的手腕,将一个沉甸甸、热乎乎的东西放在了他的手心里。“我其实之前一直害怕死亡,我害怕死后到天上见到爸爸妈妈……他们会怪罪我…”“不过,或许我死后,会去到他们都不存在的地方……毕竟像我这种怪物,只会下地狱的吧。”“但我现在不怕了。”娜塔莎的声音越来越弱、越来越弱,可脸上的神情也越来越释然。“陆满,谢谢你,让我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能看到如此温暖耀眼的爱与信任。”这也让她生起了赴死的勇气。她用最后一丝力气,断断续续自己给自己哼着,母亲曾给她唱过的摇篮曲:“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爸爸…妈妈……永远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