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位散步的女性似乎在聊天,她还时不时发出压低的笑声,但是不是和身侧的影子说话就不好讲了。
几乎所有人都不敢擅自发出声音,玩家们屏住呼吸观察这道影子究竟是什么情况。
突然,对面铺位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
睡在上铺的男玩家此刻已经恢复成中年大叔的模样,只见他动作迅速地从床上爬了起来,一瞬不瞬地盯着帐篷外走动的女性人影瞧,透进来的雾色照亮了他的半边脸,祁究从他的脸上看到了急躁和愤怒。
“臭娘们,终于让我找到你了!”中年大叔嘴里骂骂咧咧,都是些不堪入耳的骂人词汇。
他似乎受到了什么刺激,潦草地穿上衣服后便从上铺床位爬了下来,连头发都顾不上整理,乱蓬蓬似刚下过蛋的鸡窝。
祁究记得,这个床位的玩家刚才没有购买绿色零食。
“老哥,你这是要去干嘛?”睡在他下铺的年轻男性问道。
中年大叔瞪着眼睛,声音都气哑了:“外边那女人的是我老婆,我当然要把她弄回来!”
祁究冷声提醒:“别忘了规则,任何情况都不要轻易离开帐篷。”
中年大叔露出直男独有的自信:“对方是我老婆,我对她清楚得很,既然她都能离开帐篷了,我自然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这位略显邋遢的中年男人实在是气急了,在发生车祸进入副本之前,他在一家大公司任职,他的妻子婚后则辞去工作成为家庭主妇。
在他眼里,全心全意料理着家庭大小事务的妻子不值一提,她只是个没有主见、无法独立生活的软弱女性,对他言听计从,他在家里的地位不可取代。
特别是车祸后两人被「规则图鉴」选中,进入到九死一生的副本世界,只会在家里做家务的妻子对弱肉强食的世界一无所知,依附在他身边仿佛一条言听计从的狗。
邋遢中年男人似乎一边享受着双方不对等的关系,一边肆意辱骂性格柔软温柔的妻子。
但意外出现了,在进入到「公路马戏团」的休息区后,妻子竟然不听从他的指令,毫无征兆地、拿了他的生存币擅自购买了魔术师售卖的饮料,她明明清楚自己明确提到要购买小丑的甜品的!真是个愚蠢的家伙!
就这样,在妻子“愚蠢”的自作主张下,他们夫妻俩“被迫”分别进入到了两个帐篷,他从小丑帐篷顺利出来后,一直没机会脱离大部队去寻找妻子,再说,他潜意识里也不认为妻子能独立活着从魔术师帐篷里出来。
直到此刻,他的妻子不仅活着出来了,还不知和什么人在夜里散步、有说有笑。
邋遢中年男人越想越气,此刻他已经没办法冷静下来推敲剧情的诡异之处了,他披上外套直接朝帐篷外有说有笑的影子走去。
“你怎么知道她是不是真的……”秦让好意提醒了一句。
事实上,只要思维正常的人,都会有此怀疑。
邋遢男人却对他的提醒不屑一顾:“化成灰我都能认出她,我还怀疑那什么鬼规则的真假呢!”
秦让:“……”
路执在上铺说:“不要管这种普信玩家的闲事,这样的人我见得不少。”
愤怒似乎让这位邋遢的中年男人失去了判断力,妻子违背了他的指令,还能从马戏团表演帐篷中活下来、甚至活得很好这件事,似乎刺痛了他不值一提的自尊心。
在这一类人看来,理智和判断力在自尊心被击溃的瞬间不值一提。
邋遢中年男人很快冲到帐篷入口,在女性身影靠近的一瞬间,他立刻掀开门帘钻了出去。
帐篷内众玩家并不劝他,而是眼睁睁看着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只见原本破口大骂的男人瞬间熄了声。
流动的雾色重新变得明亮,将帐篷外发生的一切、像皮影戏般在众看客眼前放映。
太安静了,寂静吞噬了男人的呼救声和惨叫声。
只有利刃不断扎入皮肉、切断骨骼发出的沉闷声音,还有血水飞溅而出的刺耳声响。
帐篷内众玩家不约而同屏住呼吸瞪大双眼,裹在被子里一声不响地看着。
猩红液体一道又一道溅落在帐篷外壁上,只短短数秒,帐篷外壁就仿佛一幅以「血液绽放」为主题的涂鸦,飞溅的肢体肉块隐没在夜雾里,令人头皮发麻的切割声却在众人脑海里经久不息。
邋遢中年男人的死亡,至少可以说明了一件事——
《指南》第二条提到的:「请不要轻易离开休息帐篷」是真的。
切割声渐渐静止下来,帐篷外女士的影子渐渐远去,祁究定定地看着对方远去的身影,此时只剩下妻子一人,原本模糊不清的人影消失不见了。
很显然,邋遢中年男人触发了死亡规则,但“妻子”那方又是怎么回事呢?
“妻子”没有观看小丑的表演,那她大概率去了魔术师的演出棚,有没有一种可能,魔术师演出过程中,也存在类似捉迷藏游戏中“寻找者”的杀手身份,一旦成为杀手的玩家,副本主线就成了猎杀别的玩家。
可现在还不能确定,帐篷外的“妻子”究竟是不是真的,别的演职人员假扮的可能性也很大。
这场血腥的“皮影戏”表演没过去多久,天就亮了。
夜雾在黎明的天光中淡去,日光从荒野的地平线上升起。
帐篷里幸存下来的玩家基本都恢复了成年人的模样,只有祁究是个例外。
祁究站在帐篷内为游客提供的穿衣镜前,看着镜像里矮小稚嫩的自己感到无语。
驾驶游览车的红制服工作人员还承诺说,最迟第二天早上也能代谢完小丑的食物,变回成年玩家的模样,现在自己这副样子是怎么回事……
也未免太倒霉了点。
已经变回原本模样的秦让走了过来,睡足了的他心情似乎十分不错,他看着镜子里小孩子模样的祁究笑嘻嘻道:“小老弟,大哥带你去吃早饭好不好?”
祁究:“……”
“你小时候长得可真乖巧啊,很好欺负的样子。”秦让很想过来捏一捏小祁究的脸蛋,但他到底是不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