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腿一迈,却又顿了一步,折回来深深望着簌棠。昔年青鸟离开后不久,你便失去了记忆,阿棠。黎珩道,我知你痛苦愧疚,如今往事已逝,遗忘或许也是最好的选择。因为你是魔界之主。魔界之主,需要担的责任太多了,可原身的私情也太多了。彼时,原身或许也陷在痛苦自责里,无法解脱。遗忘对于君王而言,是最快走出感情桎梏的方式,她要以魔界为重。可对于被遗忘的朋友而言,这多么不甘又不公平。黎珩曾经也是怪过她的吧。簌棠心想,怪原身如此绝情,遗忘了本该记住一辈子的友情。因此,她和黎珩才逐渐陌路,一个是因为遗忘,一个是因为无法释然。直至此刻可簌棠抬眸,与黎珩对视的那一瞬,她错愕,错愕后却觉得并非是这样的。你才道一个字音,可她的声音太轻。轻到黎珩并没有听清,他转身离开,行色匆匆。看他的背影,好似寂寥又冷漠,孑然一身。不久之后,浮桑回来了。簌棠找不见他,他却能很快找到她。白猫落地轻巧无声,倏然落至她坐着的高阁雕栏之上。簌棠。他见簌棠还在出神,轻唤了她一句,该出发了。恰时有风,风轻拂树叶,阵阵婆娑叶落之声,好似方才的一切都没发生,只余浮桑身上淡淡的草木清香,与落日余晖交映,一切当真重归寂静。半晌,簌棠才抬头。小猫如同踏风而来,化开了所有郁积的情绪,他才是她来到这世界的朋友。阿浮,我等了你好久。真的等了好久,这两日她一直在找他。浮桑微怔。听出她的语气很轻,并没有责怪,反而温柔。我找不到你。她说。浮桑沉默了一会儿,察觉到她此刻心情并不算好,尾巴一颤,化身为人。他一步步走到她身边。少年步伐也如猫身一般,优雅又轻缓,矫健却并不浮躁,他微微俯身,往后不会了。簌棠抬眸看他,撞入他眼帘。伸出手。他凝视着她。簌棠不由得照做,下一刻,他攥紧她的手,在她掌心轻点。
和暖的灵光乍现,手心浮现一道印记。耳边是他如往常般平静的声线,又无端因轻声而缠绵,我为你留下印记,往后,你不会再找不到我。簌棠怔怔地,半晌,手心传递来的热度越发清晰,她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被他牵住。她指尖颤了颤,收回了手。好。她努力忽视着那点不自然,轻咳,出发吧,早去早回。浮桑看她,嗯了一声。向风褚叮嘱好诸事,二人再次往东的方向出发。明明距离上回出魔境,也不过月余,心境却变了许多。云卷云舒,云蒸霞蔚,万丈霓光溺满天穹,是别样的暖色。从空中往下俯瞰,一草一木或有枯败复苏,可沧海桑田,是亘古不变。少年与她并肩而立,待远离魔境之后,周遭万籁俱静,他才终于出声。簌棠。嗯?我有话与你说。他深深凝视着她。听完浮桑的一顿交代,再看天色,已然转向黯淡。浓墨般的天际有一瞬诡谲沉重,遥遥去望,却有月上梢头,晕开浅淡而不容忽视的盈盈清辉。好似至暗之后,终会迎来光明。簌棠心里渐渐有了自己的思量。一路无言,两人都尽力快马加鞭赶路,终于在拂晓时刻,穿过曾走了数月的人间,到达了极东之地。遥遥海域,海浪鼓鼓,一望无际。海色犹如接连天际,海风送来大海特有的潮咸味,阴冷而令人不安。却有日出浮光,渡在翻腾的浪上,送来太阳的暖意。此为大荒海。少年就站在她身前,白衣的清冷也被日色融化。光与浪激荡,如一幅熠熠生动的画,却不如他淡然而立的身影引人注目。穿过海,便是极东岛了。他沉吟着,向她伸出了手,此地灵力比之极西过犹不及,牵住我。簌棠的指尖却莫名蜷缩了一下,她下意识将手掩在宽大的袖摆下。日出,脸庞被太阳照耀,温暖的阳光传递着热意,仿佛整张脸也因此变得滚烫,又被她尽力克制住情绪。呼出一口气,压制下无端窘迫,她才不动声色将手伸给了他。她告诉自己要冷静,是猫猫而已。浮桑却淡淡扫视了她一眼,不知是不是簌棠的错觉,总觉得他看出了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