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十三里02(有路人)(2/2)

“他死了。”钟离说。

“我知道。”钱东对他感到奇怪,但寡妇总是容易神神叨叨。他把钟离整个人架起来,连拖带拽拉进屋子,黑风将吱呀响的木门啪的吹住,黑娃终于从钟离的视线里消失。

钱东烧了一整盆热水给他洗澡,替他去除身上的污秽。尤其是他的脚。钱东想。那么美的一双来自寡妇的脚。钱东替他擦干头发,将他赤条条扔在床上——在黄色的灯照下,他显得秀色可餐——钱东心满意足地进入他。

“啊……疼。”钟离可怜兮兮地看他,两条长腿止不住打颤,肥润的阴唇被撑得发白,向两旁大喇喇敞开,裹住男人的阴茎吞吃。感觉到体内的性器又膨大一圈,钟离不敢再说。他心底里还是觉得疼,就和那天一样疼,但具体是哪天,他却不记得了。

他低下头,想看到底是赵老汉还是王忠在肏他,结果却看到钱东的脸。他有点意外,但还是说了一声:“轻点啊。”

钱东把他拎起来转一圈,让他跪趴在床上,钟离攥住床单啊了两声,粗热的喘息哽在喉咙里。钱东像骑小母马一样骑他,耻骨把圆臀撞出一波波肉浪,白沫从交合处激烈飞出,龟头打着旋在逐渐分泌黏液的阴道里戳刺敏感点。

他问钟离还疼吗,钟离说不疼了,他问钟离爽吗,钟离嗯了两声,说舒服。

“婊子,骚得没边了。”钱东骂道。

潮热的呼气熏得钟离满脸通红,他被顶得往下挪,膝盖发抖跪不住,全靠钱东掐着他的腰动。快感像一阵激荡的电流,从尾椎骨窜到大脑,他感到女穴里有湿热的水往下流,很多黏在他的大腿根上,他累得快要睡过去,钱东还在后面肏他。

昏昏沉沉里,钟离突然想起自己的本来目的,只是快感难以复加,其他情绪不能再堆叠上去。钱东插到他翕动的宫颈口,他疲惫地哽咽一声,微凉的精液灌进甬道。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才终于缓过神。

“他死了。”钟离说。

“知道啦。”钱东对他火冒三丈。

04

达达利亚在“永和电器”见过钟离的那天下午,阿消告诉他田地里发现了兔子洞。

这个季节有兔子属实稀奇,达达利亚不太信他。阿消的手臂拢个圈,兴奋地向他描述那个兔子洞多么大、多么圆,里面黑黜黜,趴在洞口都看不见底。他嘴里一口口喷白气,半是激动半是冷,脸颊和鼻子红了一块。

达达利亚只好带他去抓兔子。

他们路过春风小学的职工宿舍,一片矮房,中间围一间小院子,他们一个队的青年都住在里面。李望欣正在院子里洗脸,拿毛巾擦把脸,刚把盆里的水泼到地上,戴好眼镜,看见达达利亚和阿消,他打了个招呼:“干吗去?”

“他非要抓兔子,我们下地去看看。”阿消拉着达达利亚的手转圈,见两个人停下来寒暄,他就踢脚下的土块,又把脸埋进达达利亚后背的袄子里。达达利亚拍了拍他的头,他才露出脑袋,眼睛滴溜溜地转,乖乖地说:“李老师好。”

达达利亚问李望欣:“你干吗去?”

李望欣拧干毛巾,神色不太自然:“嗯……等一会儿孙辛眉来找我还书,就是那本《普希金诗集》,她也挺喜欢读那本书的,之前来找我借。”

“哦。”达达利亚想了半天,没记起孙辛眉是谁,阿消偷偷抠他的手,达达利亚才想到之前确实和阿消说过这个人,可能在无意中也打过照面,但村里那么多户人家有女儿,乍一提起这个女人的名字,他的脑海里竟没有任何印象。

他们一路走到玉米地去,地里的玉米叶稀疏不少,枯黄的尖儿随着风摇摆。阿消领他穿过大片杂草丛生的干地,在靠近田埂的地方,有一块周围都没怎么长玉米叶子的冻土,阿消蹲下来,指着那处隆起的圆,得意洋洋地说:“兔子洞。”

他从旁边拔了几支草杆,并在一起扭两圈,又折了一支,绕在这撮草杆的中间打一个结。阿消从棉袄里掏出一小盒火柴,他的手指冻得像胡萝卜,抓住火柴划了好几下,终于点着那把草。草尖儿冒白烟,火星把黄叶子烧到发黑,阿消将烟对准那个洞口。

他们蹲了半晌,没动静,阿消急了,转头又拔了好多,还让达达利亚跟他一起拔,那些草聚在他手里,像一只细长的奖杯,对准洞口,滚进白花花的烟。达达利亚等了一会儿,没耐心了,对他讲:“看我的。”

他从口袋里摸出两颗炮仗,划开后扔进兔子洞,用脚踩住洞口,里面噼里啪啦冒黑烟。达达利亚一松脚,一只黑色的圆球箭一样飞出来。

“那不是兔子吧?好像老鼠!”

“你在这儿看着洞,我去把它追回来!”阿消叫着跳着,一路从那只黑球消失的方向蹦出去。

“别走太远啊!”看他雀跃的背影,达达利亚知道他没怎么把自己的话听进去。

快到入夜的时间,晚风萧瑟,达达利亚抬起头,天空是一片一边的冷白,这白像冰一样厚,似乎时间也在此刻冻住了。阿消跑了快有半个小时,达达利亚担心会出意外,他在洞口转了两圈,不远处的小道上有人拎着提水的桶回家,还有人骑着三轮,里面载了些木头。

他顺着阿消离开的方向走,涉水一样涉过黄色的玉米叶,风拂过,一片地沙沙作响。一阵低低的呢喃钻入他的耳中,他以为有人在唱歌,或者有人在叫他,但左右望去,四下无人。这股声音却越来越大,慢慢的,达达利亚停住脚步,猛然意识到那是什么动静。

他的脸上一热,转身想离开,布料摩擦地面的声音和风的沙沙声浑然一体。他听到熟悉的温柔的声音,在干燥的临近冬夜的傍晚,混合哭腔、带着湿漉漉的像能掐下水的情欲:

“太深、啊……老板……”

达达利亚的心剧烈跳动,手心冒汗。鬼使神差一般,他向前拨开两片叶子,情热的喘息愈发清晰,夹杂老汤沉重的、破风箱一样的呼吸。在这片除了玉米叶外没有任何遮蔽的天地,开展一场粘稠的情事。皮肉相撞发出下流的响声,老汤嘴里边骂边低吼出几句粗野的荤话,钟离断断续续地哀求。

达达利亚屏住呼吸,血流直冲大脑,他攥紧拳头,又倏尔听到钟离的笑声——撒娇一样柔媚的低笑——他的嗓音轻得像风:“……谢谢您照顾我。”

达达利亚慢慢松开拳头,低下头,挪开鞋底,一截沾了污泥的红头绳静静地躺在地上。他蹲下来,将那条绳子捡起来。

“喂——!!!”

阿消站在不远处的田埂上,天空逐渐放黑,达达利亚看不清他的轮廓,他像一只暗色的小人,从田地那头一路叫着喊着跑过来:“喂!老师——!”

相隔几片玉米叶的两个人停下动作,他听到他们匆忙又狼狈地套上穿好衣服,老汤轻轻地哎哟一声,之后连滚带爬离开此地。他向阿消挥手,阿消跳进地里,见到他又急又气地嚷嚷:“没抓到,跑得那么快!”

“等冬天结束再抓。”达达利亚安慰他。

他还是一脸不高兴,看到达达利亚手上的东西又问:“这是什么?”

达达利亚才发现自己还把那截头绳攥在手里,他将红绳揣进口袋,回道:“没什么。”阿消没在意,回去的路上还说过几天再来,那个洞在那里,总不能跑的。

“说不定搬家了。”达达利亚心不在蔫地回应。

他们回到春风小学,从小院门槛踏进去,几个伙计开始烧锅做饭。李望欣坐在铁锅前拉风箱,看到他俩回来,忙指使道:“去旁边的三轮车里帮我拾几个柴火,再等会儿水就开了。”

阿消去捡柴火,达达利亚回头往外走。外面的天彻底暗下来,他想去买点白面,给队里的人掺些玉米面明天蒸馒头,至少他是这样想的,但晚上的天太黑了,他在村路上晃悠了半天,等到沿路的家家户户点亮灯泡,达达利亚发现自己站在赵家寡妇的门口。

只有他家还没有点灯。

达达利亚转过身想离开,钟离推开门,抱着一盆水,泼在门口,看到达达利亚,他愣了一下,然后说:“晚上好。”

他里面穿得很薄,外头披一件大棉袄,像是刚洗完澡,头发还没干透,盘起来,用削了皮的树枝固定在头上。达达利亚把手揣进口袋,摸到兜里的头绳,他像被烫到一样又把手抽出来:“你好。”

听起来实在太傻了,村里哪里有人这样打招呼,但他不知怎么跟钟离说话,他对这个看上去毫无攻击性的温和寡妇心生敬畏与恐惧,虽然他也不知道这种恐惧从何而来。

“你吃饭了吗?”钟离对他微笑,达达利亚接触他的视线,赶快低下头,回答:“还没呢。”

话至此,钟离请他进屋吃了一碗擀面条,作为回礼,他将那一小袋白面送给钟离。钟离刚开始不愿意收,但推卸两三次后,看达达利亚执意要给,他只好把那袋面收到灶房里去。

他们坐在屋内的桌子上饮茶,老赵家的屋子不大,但剩钟离一个人住,还是有点空。他在家里点好炉子,添了几块煤,又给铁皮壶里接满水,放在炉子上,不大一会儿,壶嘴吐出点白雾,屋子里这才慢慢温暖起来。

拉了几句家常,达达利亚问他:“最近在厂子里工作还好吗?”

“挺好的,幸亏去年卖了地,虽然在纺织厂也辛苦,但比下地里干活好多了,闲的时间还可以做做手工活计。”

达达利亚点点头,钟离起身,提起桌上的壶,对他说:“我去添点热水。”

他呆的时间似乎有点长,喝了几杯茶,也没什么正事,不好再赖在人家家里,看钟离去接水,他忙起身,后脚跟上,说:“不麻烦了。”钟离转过身,铁壶撞在达达利亚的大腿上,达达利亚伸手去接。钟离没想到对方贴得这么近,吓了一跳,差点被门槛绊倒,情急下扶住达达利亚的胸膛。

“对不起。”钟离抬眼看他,达达利亚关心的话吭在喉头,又生生咽下去。太近了。近到让人烦躁、让人焦虑、又让人小小的欢欣鼓舞,近到他恍惚间能感受到钟离的吐息,柔软得像水一样。

他说:“你今天没有系那根红头绳。”

钟离的呼吸顿住,脸色定住一瞬,又很快恢复常态。他故作冷静地解释:“丢了,之前出去的时候丢了……你坐回去,我给你接点儿水煮茶喝。”

他放开达达利亚,提着壶出去。这次去得很久,留达达利亚一个人在屋子里如坐针毡,他为自己的行为后悔,脑子一热就开始对人家说胡话。但他又感到难言的心悸,想起刚刚钟离发丝上的水汽,还有湿漉漉的眼睛,好像一只无辜的小动物。这一切都令他头昏脑胀,在这样冷的天,脸颊烧得发烫。

钟离终于提着铁壶慢悠悠回来,掀开帘子,他对达达利亚说:“要坐到炕上去吗?我刚刚去烧炕了,这样暖和一点。”他把壶又放在炉子上,等待一壶水慢慢出热气。

他引达达利亚到土炕上去,炕上铺了两层薄被子,手下一摸,确实暖烘烘的。他的手覆上达达利亚的手背,感受到手下的僵直,他笑着问道:“这样是不是舒服多了?外面那么冷。”

他把袄脱掉,留下薄薄的内衬,宽大的衣领内可以看到鲜艳的肚兜系绳,一根大红色的细线,吊在他洁白如玉的脖子上。

钟离靠过来,手指搭住达达利亚外套的扣子,他解开一颗,手指挂在上面晃了两下,觉得很好玩。达达利亚抓住他的手腕,在对方询问的目光里,将一根新的蓝色发带放在他的手心。

钟离看着他发呆,达达利亚因为不好意思,声音都轻飘飘的:“这是之前去镇上买的,这个可以绑在麻花辫上,很好看。”

大概怕钟离不相信,他还补充道:“我见到很多城里的姑娘绑这个。”钟离低下头打量那截蓝发带,说道:“村里没人戴蓝色的。”听了他的话,达达利亚觉得害臊,想抽回来,钟离用手指勾住发带,又把它拽过去。达达利亚心如擂鼓:

“等我下次去,帮你带一根红的。”

钟离低头看了看发带,又抬头看达达利亚,他盯着达达利亚的鼻子和嘴唇,半晌才问道:“要先接吻吗?”

话音未落,炕上的人猛地推开他站起来,别过脸,声音很凶:“不早了,我走了。”不等钟离回答,他连烧好的茶水都来不及喝,几乎落荒而逃。

铁壶嘴上冒出腾腾热气,喷在墙面斑驳的污渍上。沉黄色的光线透过灯罩像一条条波纹,流动在屋内的空气中。钟离穿好衣服,盯着达达利亚离开后晃悠悠的门帘,最后躺在床上,内心困惑。

神经兮兮的。他将发带缠到手指上,细细地嗅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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