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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空……悟空……”
孙悟空迷迷蒙蒙听见有人叫他，微微皱眉将眼睛睁开一条缝。
视野里是一张放大的、熟悉的面孔，正带着焦急之色呼唤他。
孙悟空愣了愣，闭上眼打算继续睡。
一定是做梦，不然他怎么会看到……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稀奇，他都多少年没做过梦了。
“醒醒啊悟空！”
下一刻他就被那人大力晃了起来。
“大师兄，快醒醒啊！”
这是八戒和沙僧的声音。
孙悟空清醒了，瞪大眼看着面前的两个师弟和，另一个“自己”。
如果这不是在做梦……
那……
“大师兄！”
在八戒和沙僧的惊呼声中，他猛然暴起钳住另一个“自己”的脖子将他仰面按在地上，微微眯了眯眼睛露出迫人凌光来：“何方妖孽，好大的胆子敢戏弄你孙——”
孙悟空忽然顿住，震惊地看着自己钳着对方的手，细嫩光滑。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声音也变了。不可置信地将视线移到“自己”脸上，看着那双眼里熟悉的，柔弱的水花，艰难开口道：“……师父？”
“定是昨日那法阵，”孙悟空沉思回忆，他昨日把师父从妖洞救出后，不慎撞入一个阵中，那法阵古老，孙悟空也未曾见识过，防不胜防，魂识猛烈震荡后失去意识。再醒来，他就和三藏互换了灵魂。
检查过两人身体都无大碍之后，孙悟空松了一口气，安抚三藏：“师父莫慌，咱们且先走着，说不定睡一觉明日就恢复了。再不行，四海之内找人求方，总能换回来的。”
听了他的保证，叫三藏也像是吃了定心丸，拂掉泪点了点头。
孙悟空看着自己的脸做出这般模样，颇有些好笑又无奈，搀住三藏的手臂：“师父请上马吧。”
三藏踩住马镫翻身上马，坐定后微微睁大了眼睛。
……身子好轻！
甚至没有借马镫的力，轻轻一跳就上来了。
他注意力很快被别的东西所吸引，这才真正从换了身体的恐慌中脱离出来。
这是……悟空的身体啊……
扯着缰绳的手微微握紧了一下，猴儿的手背毛茸茸的，掌心软软的。
虽然纤细，却能感受到潜藏着撼天动地的力量。
他一向也知道自己大徒弟有大闹天宫翻江倒海的本事，如今切身体会，才真的正被震撼到了。
有这倚仗，怎叫他不骄傲神气，敢称与天齐。
有这神通，怎叫他甘心……囿于自己之下……
“噗嗤……”
他听见八戒笑了一声，回过神来。
“呆子你笑什么？”悟空问道。
八戒笑道：“只是看师父徒步行走，师兄却端坐马上，觉得十分滑稽。”
他一说，沙僧也微微低头发笑。
“你这……”孙悟空扯住他的耳朵刚要骂，三藏却忽然被提醒了，问：“悟空，你来骑马吧？”
孙悟空道：“师父休听这呆子胡扯，师长为尊，哪有师父走路徒弟骑马的道理。”
“马匹只是代步的脚力，不妨碍。这山路崎岖难行……”
孙悟空笑着打断他：“师父也太小瞧老孙了，”他将禅杖抗在肩上，一手去扯缰绳，不由分说拽开步子往前，“走了走了。”
八戒在后看着，依旧是发笑不止，眼底却带了一丝哂意。
他见过孙悟空骑马的模样，天河边，云雾翻腾，龙媒紫燕挟翼骕骦，银花四溅，宽大红袍凛凛翻飞，露出下藏玉带勒出的一把劲腰，帽翅招展，眉眼飞扬，意气风流。
……哪是如今这般正襟危坐的模样，可不滑稽地令人发笑。
在这崎岖险峻的山路上走了几个时辰，孙悟空有些后悔自己话说得太满了。他双腿渐沉，酸胀不已，脚被磨得生疼，步伐早没了初时的轻快。
孙悟空心里感慨一声，怪道他那师父平日里龟毛娇气，这凡人之躯也忒弱了。悄悄瞥一眼马背上的人，仍是腰背挺直神色泰然，不显半点疲乏。
他心里叫了声苦，将重心从左脚移到右脚，从脚掌移到脚后跟，怎么走都疼。
猪八戒盯着前面那人的背影，忽然将钉耙往旁边一扔，倒在路旁叫道：“不行了！走不动了！累坏老猪了！”
孙悟空正疲累烦闷，有了由头发泄，揪住猪八戒耳朵骂道：“你这惫懒夯货，走几步就要歇，何时到得了西天？”
平时猴子扯他耳朵还有些手劲，如今被那纤细手指捏着就当抓痒似的，猪八戒还是配合的“哎呦哎呦”叫了几声，翻滚到另一边拿袖袍遮住长嘴大耳，哼唧道：“凭你怎么说，反正老猪是走不动了！”
“我把你这——”孙悟空骑在他身上就要打，沙僧在旁赶忙劝阻。
“悟空——”三藏在马上唤他，“为师看天色已晚，今日翻不过这山了，前面有片平坦些的空地，就先在那处歇下吧。”
孙悟空答应了一声，起身在蒙着头脸的猪八戒身上踹一脚：“猪头还不起来！”骂完去牵马往前走了。
“二哥，走吧。”悟净一手去拉猪八戒，听他恨恨道：“逞能的死猴子，活该你受罪！”
在空地歇下，沙僧很快捡来一堆干树枝生起了火，师徒几个草草吃了些干粮。孙悟空觉得脚酸疼憋胀，便脱了鞋袜好叫筋骨松活一些，却听见三藏叫道：“悟空，你的脚……”
原来他暗处视物极佳，一眼便瞧见孙悟空脚底磨出的好几个带血水泡。
三藏不由得心疼，过去托起他的脚来看。
“诶诶……师父……”孙悟空惊讶，忙缩腿想抽回来，却拧不过他师父如今的力气。
“悟净，取针来。”三藏皱眉吩咐，看了猴一眼，“要挑破的，不然明日走不得路。”
孙悟空叹了口气，这凡人身子真是太娇弱了。
三藏从沙僧手中接过针来，在火上烤了烤，神色认真地安抚孙悟空：“莫怕，不疼。”
孙悟空哭笑不得，任三藏托着他的脚小心翼翼将那些水泡挑开。
猪八戒在旁啧啧地说着风凉话：“猴哥，你爱逞能也罢，不能拿师父的身子糟蹋啊。若是累出毛病来，等换回来吃苦的还不是他老人家。”
“闭嘴！”孙悟空狠狠瞪猪八戒一眼。
唐三藏却被他这话点醒了，看了孙悟空一眼：“明日你骑马走。”
“师父……”
“无须再议。”
孙悟空闭上嘴，讪笑着摸了摸鼻子。师父好像比平常硬气了些。
他知道悟空是个逞强好胜的性子，却总是忽略了。
他忽略了这一路经历的那些磨难，吃过的那些苦，他是否也逞能强忍着扛过来的？
三藏一边默默想着一边挑完了那些水泡，将针收起来，吩咐徒弟们若无事便早些安歇。
孙悟空愈发佩服他师父，每日赶路这般辛苦，竟还有精神做晚课。
平日里他都是等师父念完经，侍奉他睡下后自己才休息，今夜是如何都禁不住了，困倦袭来，忍着浑身酸痛难受睡过去了。
唐三藏默诵完一遍经，睁眼看三个徒弟。
八戒早就响起鼾声，悟净也睡下了。
他却还一点困意也无，这具身体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
他席地躺下，望着头顶穹苍星辰。目及四方，头一次看透了原被肉眼所蒙蔽的浩瀚广宇。
他是唐王御弟，地位尊崇，是大士高僧，受人景仰。他向佛之心坚诚，千经万典无所不通，佛号仙音无般不会。他一生从赞誉中来，担此求佛取经救众生于苦海的大任，故后也将流芳百世。
他性子里也是骄傲的。
然而这一刻才懂得了，典籍再高深不及穹苍，美誉再璀璨不及星辰。他那些为人仰慕的，令自己得意的，在这双能看透苍穹遍览星辰的眼中，原来不值一提。
原来他不过是个凡人。
却当真将他们几个当做了和当初在化生寺一样的“徒弟”，对他们理所当然地吩咐调遣。
他们叫自己师父的时候，当真是诚心诚意的吗？
他又想起来白日里那一闪而过的念头，孙悟空有驰骋四海腾挪千山纵横天地的本事，当真甘愿拘在自己身边吗……
意识到自己心神不静，唐三藏按下胡思乱想的的念头，坐起来打算继续念经，却忽然嗅到风中一丝腥气，裹挟着危险靠近。
他立刻警觉起来，下意识要叫“悟空”，话未出口，那风疾速卷来，他习惯了茫然无措，怕得闭上眼任由身子被卷起。
再睁眼时，他正身处一个山洞，四面石壁篝火将洞内照得通明温暖。
身下是柔软的异兽皮毛。
这洞内摆设眼熟，三藏还未来及细想，便听见有人柔声道：“大圣？”
三藏转眼看去，见侧旁走出一个苍发绿眸的俊朗男子，五官深邃凛冽，周身围绕着野兽的危险气息。他端着美酒小菜，放在一旁的石桌上，在三藏身旁坐下。
唐三藏恍然记起这人，不就是前日将自己掳入洞中那狼妖！
他不是被悟空打死了？怎么……
莫非他本事那般大，能起死回生，如今是来复仇的？！
三藏不由得心惊胆战，张着嘴，声音封在喉中，用力才逼出来，抖着声儿问：“你……你要作甚？”
那狼妖见他一脸懵懂惊慌，咧嘴笑开，犬牙从薄唇下露出半个尖儿。
“大圣莫要戏弄小妖了。”
三藏困惑，不知他话里的意思。
那狼妖道：“小妖前日表现如何，大圣可还中意？”
“将大圣尊师请进洞后，小妖水食供奉无不仔细，小心照看，不敢叫磕了碰了。大圣寻来的慢了，下边有不懂事的听说吃了唐僧肉能长生不老，争些管不住他们，小妖一刻不错眼地亲自看护着尊师，不敢有半分怠慢……”
三藏更是困惑，这狼妖的话是什么意思？悟空原就认识他？甚至……悟空他故意让自己被抓进妖洞的？
他内心凌乱着，对方仍在诉述：“小妖为大圣修行凑这一劫，并不敢邀功，斗胆私自将大圣请来，诚是倾慕大圣，苦待已久……”
“大圣前日应下却不曾回来，叫小妖好等一宿，不胜辗转煎熬……”
“大圣见怜，解小妖焚心渴盼之苦，苍叶当效犬马，舍生忘死以报大圣……”
他心意拳拳，神情恳切，叫三藏不明所以却动了恻隐之心：“阿弥……”他将佛号生生咽回去，“大王叫贫……叫我如何帮你？”
狼妖眼中大放异彩，激动地看着他：“大圣答应了？”
三藏见他上一刻还满是赤诚，柔情缱绻的绿色眼眸中冒出莹莹的光来。狼妖不复方才娓娓倾诉的模样，激动地仿佛要兽化一般。
“大王——”三藏惊呼一声被狼妖扑倒在身下，健壮俊朗的男子像一条大犬似的在他颈间热情舔舐厮磨。
三藏哪见过这般场面，惊得大睁着眼如雷劈一般。
那狼妖大着胆子将手探入他衣襟，触到胸前柔软的小粒，指甲轻轻一掐，尖锐的刺激叫三藏惊呼一声，下意识用力推开身上的人。
狼妖不防备，被他那夹杂着法力的一掌击飞，重重的砸进石壁中。
三藏脸涨红欲滴，眼中含泪，惊恐地看着从碎石中挣扎出来的妖怪。
狼妖舔掉嘴边的血迹，怒目瞪着他：“大圣这是何意？”
三藏看着他逼近，头一回不想毫不挣扎的坐等被抓，坐等被救。
原来还有比被剥皮吃肉更吓人的事……他要逃，只要这个念头冒出来，对现在的他来说并非难事。
直到三藏停在不知哪处旷野，仍是惊魂未定的。
洞中狼妖捂着胸口吐出一口血来，绿莹莹的眼中迸出凶光：“孙悟空……”
翌日启程。
孙悟空歇了一宿，腿脚仍酸疼着，只好接受了骑马的安排。
三藏走在后面，看着马上那人的背影，脑海里还清晰印着昨天夜里经历的事。
悟空竟然与妖怪认识……
那西行路上，这是第一只和悟空认识的妖怪吗？
三藏头一次觉得自己脖子上顶着这装了千经万典的就是个榆木脑袋，如今才意识到不对。
他回想着屡次被抓入妖洞的经历，从前都未曾注意，那些妖怪将他抓入洞中，为何从不立刻杀掉？
“小妖望大圣诚如饥渴……”
他忽然想起昨夜那狼妖看自己……不对，看悟空的眼神，热切期盼，还夹杂着他不懂的情愫。
若是悟空的朋友，为何要抓自己，还要演一场你死我活的拼杀戏码？
悟空瞒了自己什么？唐三藏心里愈发介意。
他不曾完全信任过自己的三个徒弟，这都是犯下大罪，杀生吃人的大妖。
可抓到了被骗的证据，印证了自己的猜想，却半点成就感也无。
而是巨大的恐慌。
他习惯了万事倚靠孙悟空，孙悟空一直将他当什么？就打算把他一路蒙在鼓中，敷衍着交了差便散伙了事？
……这样也不是不行，他本就该一心只念着取经的。
却如何都压不下心里那股不甘。
背后那道视线灼灼，孙悟空终于忍不住回头：“师父？”
唐三藏垂下眼睑掩住自己几乎堪称“凶狠”的目光，再抬起眼来：“何事？”
孙悟空挠挠头：“师父累么？要骑马么？”
“为师不累，你骑便是。”
短暂的对话后又陷入寂静，队伍里气氛诡异。
八戒和沙僧在后面对视一眼，彼此都不知发生了什么。
就这么行了半日，孙悟空不知是第几次感慨凡人身子不堪，第几次为当初嫌弃师父怂包软蛋暗自道歉……原来这光坐在马背上也够受的了，腰酸屁股麻的……
多亏了猪八戒再次罢工，倒在地上叫喊肚子饿走不动了。
孙悟空感受着胃里绞紧，也没底气骂猪贪吃了。
“先在此处歇脚吧，”三藏下意识叫孙悟空，“悟空，劳烦你去……”
话说了一半戛然而止，他顿了顿，转向沙僧：“悟净，取出紫金钵盂来，为师去化缘。”
孙悟空急忙道：“怎能劳累师父，叫呆子去便是了。”
“猴哥站着说话不腰疼，老猪腹内饥馁，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这懒货！”孙悟空抬脚踹他，八戒翻身把背留给他踹，蒙起头不理会，气得猴子更是哇呀呀呀。
“莫争了，为师去还快些。你们稍待片刻。”三藏起身，心念一动身子便腾空而起，倏忽已不见了影子。
“啧，师父还挺有学法术的天分呢。”猪八戒感慨。
“嗯。”孙悟空点点头，师父用他的身子还用的挺顺手的，该不会不愿意换回来了吧？孙悟空被自己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念头一惊，不行不行，还是得赶紧换回来，他可受不了了。
凡人拘于两足，不知凭虚御风肆意翱翔是这等快意。三藏飞得高了，也不惧怕，透过云雾，下方山川河流遍收眼底。
他一时游赏入迷，几乎忘了饿着肚子的徒弟们。
师兄弟几个等了半个时辰，还不见三藏回来。孙悟空有些担心，他坐在石头上，踩了踩躺在地上的猪八戒：“师父会不会遇上妖怪了？”
“呵，如今他遇上妖怪，不是那妖怪倒霉。”
“嘿你这呆子！起来！”孙悟空踹了他一脚，“他去了太久，我不放心，你去看看。”
猪八戒哼哼唧唧爬起来拖着钉耙走了，一会儿又返回来。
孙悟空忙问：“看见师父了？”
“没看见师父，看见了这个。”猪八戒从怀里掏出几个山桃来，似不经意将最红最大那个扔给猴子。
孙悟空皱眉接住，望着天边，随手将桃子在身上蹭了蹭咬了一口。
猪看着他这吃相，嘴角微微勾起，到底还是个猴子。
他们正等着，忽然一阵狂风大作，吹得天昏地暗。
八戒沙僧立刻去抓自己的兵器。
好在片刻黑风便平息了，天地恢复清明。
八戒掏出吃了一半的桃子咬了一口，回头跟孙悟空道：“还好师父不z……”
他声音戛然而止，愣愣的张着嘴。
孙悟空原来坐着的大石头上空空如也。
唐三藏终于记起要化缘的事，也不知飞到了什么地界，见下面有城邦，便按落云头，寻了户人家化到一些素斋。
他返程时慢了些，细细寻着回去的方向。忽然听见空中有人叫喊，抬头见一团红光朝自己冲来。
那红光止住，三藏定睛一看，是个面容俊俏的少年郎。他一身莲藕衫，面如傅粉，唇若丹涂，五官精致，眉眼张扬。乌发用一段红绫系在脑后，英姿飒爽。
“孙悟空！”那少年欢喜的喊着冲到跟前。
三藏记起这人是谁了，三坛海会大神，三太子哪吒。
西行路上，没少了帮他们忙的。
三藏一直对这些殷勤相助的神仙们心怀感激，施礼道：“三太子，贫僧起手……”
“泼猴，你怎么在这儿？”哪吒一把抓住他欣喜道。
三藏一惊，他不习惯与人这般亲密，下意识抽身退了一步，便见到哪吒脸上露出一丝受伤神色来。
三藏尴尬微笑，问：“太子身形匆忙，将往何处？”
哪吒皱了皱眉，又上前去要摸他额头：“你没事吧？怎么怪里怪气的？”
三藏又后退一步躲开，哪吒受伤之色已经明显浮在面上了。
他硬是拽住三藏，问：“还记着我和二哥的仇？”
三藏皱眉，暂时停下了轻微的挣扎：“什么？”
“就是……”哪吒顿了顿，拿不准“孙悟空”是真忘了还是生着气故作反问，看着他脸色小心道，“你被那蠢秃驴赶……回花果山……那次……”
三藏面色僵了僵。
他曾与哪吒匆匆见过两面，这神将太子都是谦恭有礼地称他为“圣僧”。
“那次怎么了，我不记得了。”唐三藏强作镇定问道。
他其实记得，冤枉孙悟空，将那要命的紧箍咒儿颠倒念了数十遍，又立下贬书，要与他断绝师徒关系。
但是他想知道，三太子说的是什么事。这本与他无关，可就算犯上妄语之戒，他也坚执地想知道。
哪吒心里纠结万分，要是杨戬在这儿就好了，他准能拿定这猴儿是什么意思。三太子性子直心思粗，可不是个会揣度人心意的。
干脆心一横说出来：“就是我同二哥一起入了你那次！”他英勇就义般的，没注意到三藏脸色大变，没有停下，“酒陶真性嘛，大家都失控了……再说你后来也爽快了不是……”
哪吒抬眼见唐三藏脸色发白，惊道自己果真失言说错话了？
既如此也一不做二不休，将心中不忿全都倾倒出来。
“那金蝉子转世成了个什么鸟人，懦弱愚昧，黑白不明，全不念你这一路护他的恩义，还满口慈悲空话，值甚么要你为他用尽三毛七孔心……”
“你被赶回花果山，别说小爷我如何火冒三丈，就连杨戬那般的修养，都差点拔刀去找他干架了……”
“你何曾在别处吃过屈，被那秃驴这般冤枉了还对他念念不放的……叫人又心疼又嫉恨不甘，我们这不是气急了，一时昏了头么……”
哪吒见他呆若木鸡，急得抓心挠肝：“好猴儿，你宽宏大量，从不是记仇的性子，就翻篇了吧？看在西行路上我也帮了你不少回了，将功折罪也该抵清了吧？”
他扯着三藏的手，指尖在他掌心搔了搔，撒娇似的。
三藏脸上像是打翻了颜料盘，白转青，青转红。孙悟空面皮薄嫩，本就容易上脸。哪吒初见时就爱他醉酒般的两颊酡红。也有段日子不曾相会了。哪吒看得心动，大着胆子凑上去在他唇上啄了一口。
三藏眼神动了动，反应过来哪吒方才做了什么，心内大慌，刚要躲闪，就被哪吒一步上前强行压倒在软厚云层上。
也是奇怪，他被那软唇贴上，滑溜溜的小舌侵入在嘴里一通乱搅，竟搅得丹田气息也跟着翻腾，浑身发软推拒不开。
莲花清香伴随着燥热吐息绕在他颈边，少年神将的声音低低地带着坏笑：“方才小爷还疑心你是不是真的，现在尝到味道才敢信了……”
哪吒身子挤在他两腿之间，冷不丁在捏了他胯下鼓胀一把，三藏惊呼一声咬住手背，不可置信地瞪着他，眼含水光。
哪吒看得嘴里一干，皱眉骂道：“淫猴儿，哪里新学的手段！”扯下他的手亲上去，又幻化出两条手臂来，一手揉捏着他的尘柄，一手揉捏着下面两颗卵蛋，同时还照顾着胸前两处。
三藏哪见识过这手段，身子一会儿如炙火上，一会儿如堕冰窟，爽麻地鸡皮疙瘩层层泛起，叫浑身毛发一波波的蓬松起来。
他眼前阵阵眩晕，只觉得下腹胀满，达到了临界点，被哪吒猛地揪住胸前一扯，激痛之下，某处的关窍打开，倾泻而出。
他被噙着嘴唇发出一声含糊的尖叫。
两人都喘息着，哪吒两手托着他的臀，掰开又挤到一起，和面似的揉捏，等着他缓过那阵高潮。
“不好！”哪吒忽然想起什么，放开他的唇，眼里清明恢复了大半，“方才想起还有要务在身，险些被你这妖猴误了事。”
他起身理了理衣衫，视线从沉浸在快感中失神的火眼金睛，到被咬得红肿泛水光的嘴唇，再到衣襟凌乱敞开的胸口，一路看下来。珍馐在前却吃不得了，哪吒叹口气，不甘心道：“等小爷办完了事去找你。”
三太子一狠心驾云离去了，三藏在云上躺了许久，三魂七魄才渐渐归位。
他怔怔躺了片刻，才僵硬起身，驾云寻着来时的路返回。
等他终于回到了熟悉的地方，天已晚了，空地上只有八戒与沙僧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