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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然睁开眼睛,他看见对方已经在舞台上向观众致意。
田文介看起来弹得很尽兴。
他所演奏的船歌,与切斯瓦夫的有什麽不同?
他想要知道。
「我要先离开了。」卓然小声地说。
苏愣了一下,她回应:「等一下还有那个很厉害的日本人,你不留下来听吗?」
「苏帮我听,」卓然靠过去说:「我想要去找小田。」
他的nv朋友耸耸肩,像是见怪不怪。苏给了他一个小小的吻,卓然感觉自己像是在海中摇晃的小船将锚扔下,他没有再摇晃了。
而田文介一定可以给他一点帮助的。当然,随便什麽都好,反正卓然知道自己大概只有被呛的份,但他们毕竟认识那麽久了,所以——
——「有人要采访我,不要过来。」
卓然拿着手机,他在看到聊天室页面後,痛苦地几乎要在音乐厅倒地不起。但这样实在太丢脸了,卓然咽下口水,虽然以前的自己也早就把脸给丢光了。
他深呼x1一口气,决定先回到琴房练琴,然後晚一点再回来找苏——至少在他走出街道,踩到鞋带,然後绊倒在路口时,是这麽想的。
「唔噢??」他尝试着爬起来,令人庆幸地,他的手完全没有受到伤。
「嘿,嘿。」然後,在他的上方,有个声音出现,卓然勉勉强强地抬起头,发现一名有着棕se短发的青年正对着他伸出手,对方的微笑有酒窝,并用带着口音的中文说:「没事吗?」
卓然点点头,青年的手劲出乎意料地大,他被一把拉起身,随後才发现自己b对方高了快一颗头。
青年扬起微笑,穿着正式的西装,而且??好像有点面熟。
「餐、餐厅,」卓然皱起眉头说:「你昨天在餐厅拍??」
「啊哈,被你发现了。」青年笑着说:「要一起去聊聊吗?我可以请你喝咖啡??啊,还是,我的钢琴技巧没有好到让你记住我,所以不愿意?我是开玩笑的。」
卓然内心的警铃大响,他记得苏曾经警告过他被采访可以,但有些事情不能乱说,免得越描越黑,就好像现在大概全台湾的人都觉得他是个在波兰机场大吵大闹的怪人一样,虽然根据田文介的说法,这也没有相差多远。
「你是参赛者?」
「nichosevans尼可拉斯?伊凡斯。」对方笑咪咪地伸出手:「叫我尼可拉就好。我是昨天上台的。」
卓然突然觉得有些别扭,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对方,但尼可拉却在下一秒掏出手机,然後询问:「能和你合照吗?可以啊?那能上传吗?太好了谢谢你!」
在他们移动到音乐厅附近後,卓然愣愣地看着对方在合影完後,又在照片上头加了什麽标签然後发到网路上,卓然皱起眉头。苏和田文介都是几乎不用社群媒t的人,所以他几乎是着迷地看着尼可拉斯边用极快的手速回讯息,边说:「那个影片有带给你困扰吗?」
「影片?」
尼可拉斯微笑着b出胜利手势:「机场的影片是我拍的。当时我原本想要跟你讲话,结果你就先上飞机了。」
卓然不知道现在该做出什麽举动,他只好模仿田文介:「恶、恶??」
「话说,你和沃兹尼亚克wo?niak很要好吗?」似乎是要制止事情往糟糕的层面发展,尼可拉斯立刻转移话题。
「谁?」
「切斯瓦夫czes?aw。」尼可拉斯又说:「切斯瓦夫?沃兹尼亚克??被你在机场威胁的钢琴家?」
「啊,」卓然眨眨眼,他的心情一阵下沉:「切斯?我只是??想叫他教我弹钢琴。」
当尼可拉斯用难以形容的眼神望过来时,卓然一开始还不知道对方是想怎样。然後,他突然想起在大师班时,苏曾经对他说过,当卓然说出「请帮我写推荐信」时,周围的同学们,好像,似乎,也是尼可拉斯现在的表情。
「你跟传闻一样奇怪??欸,wait,ian??我是说,」尼可拉斯笑着说:「很有趣。」
卓然忍不住後退两步,但尼可拉斯不知为何却完美地抓准时机,像是拿着长矛突刺,他举起手机,上面有一个影音频道,对方说:「这是我的频道,我的本业不是钢琴家,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们可以一起拍影片如何?」
没有等卓然回应,对方却看了看手表,然後说:「啊,dan??我们下次再见吧,然後,卢,可以叫你卢吗?我再告诉你一件事。」
卓然抬起头。
「你被视作这次大赛的黑马,因为你的经历太特别了。我说什麽也要在其他记者来之前先跟你约定好,下次就跟我一起来拍影片吧?哈哈掰掰——」
「等等!」卓然连忙拉住对方的袖子,他开口:
「你刚刚说你的本业不是钢琴家,那你为什麽要来参加b赛?」
「你这麽不关心我这个粉丝的事情?」尼可拉斯露出了俏皮的表情:「你的演奏我都有听喔。」
卓然皱起眉头,说:「这很重要吗?」
尼可拉斯露出灿烂的笑容,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好吧,我告诉你——因为这里有很多好玩的事情。你的音乐、其他人的音乐,全部都很有趣。我,对於钢琴家背後的故事更有兴趣,毕竟,萧邦大赛聚集了那麽多故事啊!」
钢琴家背後的故事。
那能让自己赢过切斯瓦夫或者找到答案吗?
那天接下来的时间,卓然都在琴房度过。他去看了尼可拉斯的频道。感想只有一个,就是那简直是新世界。
一直以来,卓然虽然都靠着别人的演奏或教学影片来补足自己的技巧,然而这种纯粹与其他钢琴家交流,更偏向综艺类的影片他倒是一个也没有点进去看过。
他也在影片里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预选赛时安慰过他的青年,卓然在b对了萧邦大赛网站上的参赛选手名单後,才意识到那个人是来自俄国的选手。尼可拉斯与这位俄国人似乎是朋友,而且他还发现余诗雯出现在某一期影片里。
他把频道内容拉到最底层,尼可拉斯大约五年前开始拍片,,然而此刻那种胜负yu,已经被盈满到快要溺si自己的感动给浇熄,他紧张地跺脚,到处都还是见不到田文介的身影。
苏有些昏昏yu睡,卓然小心翼翼地让对方靠在他怀里,他将头靠在苏的头上,然後四处张望。
他在远处看见了尼可拉斯,对方正和其他人聊天,参赛者似乎没几个人在现场,卓然皱起眉头,虽然现在有直播可以看,而一些记者还有乐评家还在现场等候。
卓然心想应该等会会有更多人。
「啊小田!」
当他看到熟悉的身影时,卓然立刻将烦恼抛到脑後,他提高音量叫到,而仍穿着西装的田文介翻了个白眼,他走过来,并且伸出手遮挡住记者的采访要求。
在他怀里的苏朦胧地抬起头,说:「嗨,田文介,你刚刚的演奏很bang。」
「谢了。」田文介低声地说:「你们还要继续待在这里吗?」
「小田、小田!你刚刚的演奏太bang了!这是你有史以来弹得最好的一次,你——」
「停停停,」田文介皱眉并举起手:「你喝酒了吗?」
「要一起去喝吗?」卓然快要原地跳起来了,苏连忙伸出手制住他。
最後,田文介说:「你们从刚刚到现在被偷拍几次了?」
面对对方的疑问,在卓然开口「大概二十次」都还没说完的同时,田文介就准备带着他们一起离开华沙音乐厅,这时候卓然才发现不只是音乐厅内,就连外头的走道,似乎都有一般民众等待着结果公布,而要找到一个隐密的地方休息,似乎也是一件难事。
最後,他们还是在音乐厅大厅的角落里找到一个隐蔽的位置,等待时间的流逝。
沈默占据了大多数的时间。
「——我快要受不了了。」
在人群越来越多,开始躁动的时候,苏ch0u动着嘴角说。
「为什麽?太冷了吗?」卓然连忙靠过去。
「为什麽你现在都不会紧张了啊?」苏一脸难受地说,她挥着手说:「离结果公布应该还要一段时间吧?我去一下厕所。」
卓然点点头,而此刻就只剩他与田文介两人站在一块。
田文介拿着手机,似乎正在回讯息,卓然凑过去看,发现对方正在与妹妹相互传讯息,而田文介的回覆都是「嗯」、「在等」、「没事」。
对方的手微微地颤抖。
「小田也很紧张吗?」卓然问。
「废话。」田文介皱眉,他收起手机:「你怎麽好像没事一样?萧邦大赛有那麽多突发状况,你难道不会怕你在b赛初期的印象影响到评审吗?他们有可能就因为这样就给你打低分。」
「但我听到了很多很bang的钢琴!」卓然忍不住说:「我现在就在等结果出来之後我们一起去弹!」
「去弹然後呢?」田文介说。
「然後,就会很开心啊。」卓然露出虎牙。
对方似乎停顿了许久,最後,田文介嘟哝:「我b较习惯以前的你。」
人群中出现了sao乱,而卓然的视野轻而易举地就越过其他头顶,在左手边的楼梯方向,评审走了下来,就像电影中的慢动作,他们一边点头招呼,一边不疾不徐地来到为他们准备的舞台,在布景前方,摄影机和麦克风都架设完成,主持人再次发表感言。
「苏还没有回来。」卓然皱起眉头,他考虑要去厕所找对方,但田文介却拉着他的袖子,然後说:
「专心点。」
卓然只好将目光定回前方的评审身上。
在漫长的致词过後,他终於看见左手边的评审打开信封,一瞬间,耳鸣充斥着他的耳内,周围变得像夜晚般静悄。
「юcehaВылka谬赛纳?维尔卡」,来自俄罗斯。
顺着字母顺序,最开始听见的是谬赛纳的名字,卓然眨眨眼,他在脑中回忆起对方的琴音,而一想到在接下来的b赛,他可以听见更多,卓然的内心就忍不住地雀跃。
「aikohanao花尾ai果」,来自日本。
那似乎是之前所谓「夺冠热门」中的日本钢琴家,卓然下定决心之後会好好听对方的钢琴。然而播报通过选手的速度,实在快到让卓然跟不上,他不得不屏气凝神,然後思索着等等的字母就会是自己的名字。
「yondalopez约兰达?洛佩兹」,来自西班牙。卓然瞪大双眼,那是在自己前面一位表演的nv人,那代表——
「zhuo-ran卢卓然」,来自台湾。
卓然深深x1了一口气,他双手握拳,差点在音乐厅就直接跳起来,他还没有时间去看田文介的表情,而是已经先闭上眼睛,感觉那gu热流在内心爆发而出。看吧,他会赢过切斯瓦夫,登上世界第一!
「czes?awwo?niak切斯瓦夫?沃兹尼亚克」,来自波兰。
当然,这是可预见的结果。卓然皱起眉头,不过也不用太过担心,反正他到最後会打败对方??他露出微笑,然後看着前方的评审在说完「以上是通过者名单」後,又是他听不懂的致词。不过管他的!他们对着镜头鞠躬,准备离开现场——
卓然才终於察觉到,有什麽事情没有按照预期的发展。
——钢琴是只属於一人的演奏。
我怎麽会现在才明白呢?
他大概是没有听见吧?
卓然没有任何犹豫,踏开自己的脚步,冲过摄影师与记者,还有看热闹的人群。他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凭藉他的身高和力气优势,便能够在汹涌的人cha0中站稳脚步,就好像他站在海边时,无论海浪如何刷过他的脚踝,他都笔直地站立。
「请问是不是哪里ga0错了?」他用尽力气喊道。
前方有一条隐形的警戒线,他知道记者们不会靠得太近,闪光灯像下雨此起彼落,他感觉自己又轻又飘,稍不小心就会跌倒。
周围的声音停了。
所有的灯光和视线都紧盯着他,远处有保全正向前站,伸手堵住了主持人的前方,卓然抬起头,他望向拿着名单的那个人,主席?他忘记看评审名单了。卓然用充满裂痕的声音开口:
「小??田文介没有晋级吗?」
三位评审相互对看,他们似乎认出卓然是谁,而眼前的人困惑却又慈祥地说:「youalreadygotothethirdstaete,r你已经晋级到第三阶段了,卢先生。」
「不、不是我——」卓然感觉喉咙里卡着石头:「不是我!我是说,田文介不可能没晋级,你们不知道他是什麽样的钢琴家吗——」
「卢卓然。」
他听见田文介喊他的声音,下一秒,他的手腕立刻被对方抓住,又si又紧,像是随时会断裂。在大庭广众下,卓然差点在音乐厅内跌跤,他顾不了有多少人看着他们,有一件必须解决的事情啊!他的声音破碎地像要割伤喉咙:「小田,我、我还没跟他们确认,就是,问一下,他们刚刚应该ga0错了,对不对?」
对方没有回答。
卓然被强y地拽出门口,他在途中好像瞥见了切斯瓦夫的目光,在人群中的对方不发一语,一闪而过後,出现在卓然前方的就是华沙的夜空,还有街区沁凉的空气。
田文介放开了他的掌心,像是刚刚什麽事也没发生那样,对方用沙哑的声音说:「我先回去了。」
「回去?」卓然下意识地问:「回台湾?」
「回旅馆,」田文介有些急躁:「我还没买回台湾的机票??总之,唉,我们今天都很累了,赶快回家休息好吗,g??啊,你,你nv朋友应该还在里面,那我就先走了,抱歉。」
他看不清楚对方的面孔,但田文介浑身紧绷,每一音节都搭配着手势,对方以前从来没有骂过脏话,至少在卓然面前没有。一瞬间卓然快要呕吐,但他甚至无法肯定对方能像巨匠赛时接住自己。
「那你还会来看我弹琴吗?」卓然下意识地问。
田文介没有停下往前的脚步。
卓然生平第一次那麽慌张,紊乱的呼x1让他的思考也跟着变质,他的左脚绊倒右脚,崭新的皮鞋在华沙的街区磨损,他感觉自己的器官也跟着粉身碎骨。
「小田。」他又喊了一声:「小田?」
卓然感觉自己快要从内而外引爆了。
「你已经用你的萧邦杀si我了,这样还不够吗?」
田文界还是没有回头,但他停在原地,站在路灯照不到的地方,卓然无法看清对方的表情。
「那是??我当时的??我当时什麽都不知道的时候说的话!」卓然试着辩解,声音却越来越抖:「我、我现在明白了,我真的,我真的喜欢钢琴??我是说,我们都喜欢钢琴不是吗?」
真的是那样吗?
他难道没有为自己晋级而开心吗?他没有真的为他实现这句话而开心吗?他真的是像当初和苏所说的那样,就算弹琴再怎麽痛苦,但用他的喜欢就能够超越一切了啊。
但是这些事情,田文介一定也懂得不是吗?
卓然抬起头,他和对方的视线碰撞。
「这是我最後的机会了。」田文介说,他的声音在卓然耳中越来越尖锐:「我再也不能参加萧邦大赛了。」
「我也是啊。」卓然咽下口水。
「所以你在耍什麽白痴啊?」
卓然被音量吓得缩起了肩膀。
「你一个才练五年琴的人怎麽敢在我面前这样——」田文介好像要开始碎念,就像他平时做得那样,但卓然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用手摀住嘴,最後,在两个深呼x1後,田文介才彷佛後悔莫及地说:
「你明明知道自己是天才,不是吗?」
他在原地愣了许久。
久到卓然感觉他的细胞已经完成新一轮的替代,他才听苏说过这些他所不明白的小科学知识,他知道人的细胞每七年就会更迭,而现在他也不认识自己了。
「天才??」卓然重复一次,又像是不甘心般,他说:「我不是天才。」
「但赢的人会是你。」田文介的声音气若游丝,他好像要哭了:
「巨匠赛那个时候,你弹得最好,大家都知道你弹得最好。因为你这个疯子可以为了钢琴赔上x命!你就是所有评审梦寐以求的天才!是把所有人生都奉献进钢琴里的萧邦啊!我、我甚至不知道你住在哪里,你的童年是什麽,你的父母是什麽样的人,你只有钢琴??该si??我也只有钢琴??我以为只要有钢琴就好??」
田文介在哽噎。
「那时候,我们之所以会同分只是因为那时你的技巧还没好到可以跟天份并驾齐驱,你为什麽就是不知道??我为什麽不知道。」
卓然这辈子听过许多伤人的话语,有些像是滚烫的热水,又有些像是冰块般的尖刺,不停击打他的心脏。但此时此刻,眼前这个人,是将他剖开,将他的血r0u一一剥除,并敲打成无法辨认的形状。他浑身只剩下一张皮囊,连弹琴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感觉鲜血从喉咙里涌出,後来才发现那只是呜噎,卓然试图大口换气,最後换来的是泪水模糊视线。
他想要开口,但最终,卓然蹲在街上,正确来说是跌坐。而田文介没有说话,也没有走向他,而是迳自,宛如逃跑般消失在异国的街区中,街上传来悠扬的音乐声,随後又被耳鸣吞噬。
不行,他得追上去。
但是下一秒,所有的痛苦从胃部涌出,他知道自己又ga0砸了,他狼狈不堪,又蠢又可怜。卓然嚎啕大哭,他的牙齿被胃酸腐蚀,喉咙也痛得像火在烧。
事情怎麽会出差错?
是谁害他的?
是谁擅自用他那该si的音乐感动他?
卓然不知道自己的脑回路是怎麽得出这样的结论的,但他成功咽下差点呕出的hui物。他猛地抬头,在周围记者无法遮掩的闪光灯中,卓然眯起眼睛,他想到苏,苏再也不会有那样闪闪发亮的模样了,因为她知道无论再怎麽喜欢都赢不过其他人。
不是那样的。
让我来证明不是那样!
「等、等等!卢卓然!」他听见苏出来了,在他身後如此大喊:「你要去哪里?」
卓然迈开步伐,他在华沙的夜se中奔走,他感觉自己的双腿好像被安上滑轮,他每迈出一步,都觉得自己的骨头在位移。他发现自己哭得就像个白痴,也无法思考任何事情,他的脑袋在飞速运转离这里最近的,他所熟悉的地点。最终,卓然站到了切斯瓦夫的公寓门口。
他趁着其他住户进入到公寓内时悄悄跟进去,他跌跌撞撞,来到了记忆中切斯瓦夫的家。
而在敲门第二声时,大门打开了。
「卢?」切斯瓦夫皱起眉头:「ijtgotho我才刚到家??tykurwarobisz!」
卓然直直撞进室内,应该说他自认为撞进去,在他几乎以快要翻滚一圈的姿势倒下时,那gu呕吐感b得他再次站起来,然後随意地抓了切斯瓦夫家的垃圾桶??也许吧,卓然没心情想那是什麽鬼。
在他吐完後,晕头转向袭来,他看向了切斯瓦夫的方向。
而甚至没有拿起拐杖的切斯瓦夫仍站在门口,他一脸不敢置信。
「都是你的错。」卓然x1了一口空气,他痛苦地说:「都是你的错!」
切斯瓦夫瞪大双眼,然後,他露出一个几乎让卓然感到毛骨悚然的笑容,切斯瓦夫以缓慢的速度走进他,那双碧蓝的眼睛反s出卓然狼狈的模样。
「youuandnow?所以你现在懂了?」切斯瓦夫盘腿而坐,他的金发垂到眼帘,他拿出手机,说:
「你就连领悟音乐的本质,都b其他庸才还快。」
他根本听不懂切斯瓦夫在说什麽。卓然眨着仍存在泪水的眼睛,他喘息着,他想要把眼前的存在给抹去,就像他可以透过连日的钢琴,连夜的演奏,将自己给推向高峰。
「卢,」切斯瓦夫温和地说:「很有趣吧,看着所有人为音乐而发狂。」
卓然想要出声,但他的声音变成了碎块,他失去意识,他第一次有这种想法,就是就算不弹钢琴也无所谓,就算拿不了萧邦大赛第一名也无所谓,只要让他回去,让他可以回到坚信着只要能够弹钢琴,一切事情就再也无关紧要的时刻,那时候他纯粹地想要赢。
光是这样就够了。
——当他再一次模糊地睁开眼睛时,卓然发现他在床上,裹着棉被,ch11u0着身t,身上只剩下内k。
他听见琴音。是萧邦的马祖卡舞曲??和他所选择的一样,是作品24。
一开始,卓然以为是田文介,但下一个音符的触键弹起的瞬间,他感觉昨晚发生的事情像是暴cha0般冲撞他的脑袋。卓然立刻想到苏,他没有理会自己的nv朋友,然後就这麽逃到竞争对手家,他应该要揍切斯瓦夫一顿,结果现在怎麽了?他被搜刮了吗?
「切斯瓦夫!」卓然嘶吼,他跳起来,而贫血让他直接撞倒在地上。
琴音停歇,而切斯瓦夫拄着拐杖缓缓走过来,早晨yan光刺眼的要命,卓然下意识地缩起肩膀。切斯瓦夫靠在门边,他拿起手机,说:「早安。」
「我昨天怎麽了?」卓然沙哑地说。
「你把你的手机摔了。」切斯瓦夫好像完全能够明白他的意思,而他的手指向房间的角落,卓然看着自己用了五年的手机萤幕碎得破烂。切斯瓦夫继续说:「我的老师来找我,你叫他滚蛋??所以我愿意让你留下过夜。」
切斯瓦夫笑了,卓然只觉得很诡异。
但下一秒,他就感觉自己的鼻腔有什麽正缓缓流淌而出。
前方的切斯瓦夫愣住了,他将拐杖放到一边,然後说:「请别动。」
他的确冷静了一些。昨晚发生的事情也逐渐回到脑海里。对了,他在切斯瓦夫家,他试着播田文介的电话,他想要道歉。为此,卓然用他破烂到不行的英文跟切斯瓦夫辩驳,具t内容他想不起来了,只知道是电铃打断了他们。
卓然根本没看清门外的人是谁,他直接朝着那方向怒吼,让来客连说话都不敢,就这麽默默离开。
最後,他好像又吐了,把衣服弄脏,然而切斯瓦夫却拖着身t帮他处理好所有的事情,除了放他在华沙的冬天0tshang睡觉以外,卓然的内心这才缓慢地升起感激之情。
「好了。」切斯瓦夫用手帕擦拭卓然脸上的血迹後,说:「那麽我就先走了。」
「你要去哪里?」卓然抬起头,昏沈的感觉在侵蚀他的脑袋。
「买日用品,接着回来练习。」切斯瓦夫抬起头,他咧开微笑:
「卢,你让b赛变得更有趣了。」
卓然只觉得有数百万只蜜蜂在他的脑子里飞舞,他甚至没有练习过《大h蜂的飞行》。
「你可以待在这里休息。」切斯瓦夫边说边收起手机:「otherwise,youwillbecaughtbyreportersifyougooutnow不然你现在出去的话会被记者逮到。」
卓然没来得及开口感谢切斯瓦夫的收留之恩,他就目送对方离开。
而卓然环视房间一圈,他只觉得头快要炸裂了,而且他需要找衣服穿上。昨晚的衣服堆在洗衣篮里,所以卓然咽下口水,他找出切斯瓦夫的外出服,幸好这个人都买大号的外衣。
在让自己暖和後,卓然发现桌子上也放着食物,他啃着乾掉的面包,内心好像慢慢地平静下来。
这里很安静。卓然缓慢地意识到,明明是公寓楼,但却听不到任何邻居传出的噪音。他的耳朵嗡嗡作响,这似乎无可避免地让卓然再次深陷於昨日的??惨案。他将想吐的感觉咽回去,他想要回去找苏,但他大概没办法面对他们。
不会将钢琴作为人生目标的巧睿;不会将画画视为最重要之事的苏;不可能再参加萧邦b赛的田文介。
想到这里,卓然觉得他快要四分五裂了,他究竟为什麽要弹钢琴?他的喜欢又有什麽意义?无数相似却又不尽相同的疑问全闯入他的脑海,但在疯狂的混搅後,萌发出的却只有一个,那就是:
「只要弹出和切斯瓦夫一样的乐曲就好了」。
下一秒,他看见了钢琴顶盖放着其他东西,那是放在竹编篮子中的cd,卓然愣了一会,他伸手抓起cd,在一阵0索後,他成功打开了切斯瓦夫家的放映机,将没有标注的cd放入後,萤幕上赫然出现的,是尚未受伤前的切斯瓦夫。
应该说,那是年纪尚幼的对方。
就在华沙国家音乐厅里,穿着西装,表情刚毅,在导师的陪同下,切斯瓦夫踏着他这辈子再也无法模仿的坚定步伐,和交响乐团的指挥打招呼,他没有任何笑容,直至坐上钢琴椅。
他弹奏着萧邦的小狗圆舞曲。
b巧睿的好上数千数百倍。
而那个不喜欢自己音乐的人,在未来弹出了会令人感动落泪的音乐。
所以就算成为世界第一,他也无能为力。
不知为何,卓然的脑海里闪过这个想法,和苏当时准备上吊的模样重叠,他的脖颈被空气给勒紧。
卓然捡起他破碎的手机,在意识到他无法拨通苏的号码时,他忍不住又哭了。
几分钟後,切斯瓦夫回来了,卓然帮忙对方卸下杂货,他们围着桌子吃起了三明治。切斯瓦夫全程安静,在午餐时间结束後,切斯瓦夫将手机递过来,上面的新闻页面特地翻译成了中文:
——「这是萧邦之鬼与波兰王子的对决。
第二轮萧邦大赛是一场残酷的竞争,各位观众朋友。这是古典乐界难得一见的盛况,据说票也以极快的速度售空。但按照惯例,我们还是先来谈谈第二轮吧。
萧邦大赛的第二轮是更上一层的技巧掩饰,钢琴家的选曲以及顺序编排,都对呈现出来的效果有微妙的不同,与其说是b赛,不如说是一场独奏会,这也是为什麽民众的狂热会越发高涨的原因之一,每次的演出都是极致的飨宴。
我想各位都同意沃兹尼亚克的演奏是空前绝後的惊人,他的身t竟然能够爆发出如此令人称奇的能量,所有人都一致认同他是最有冠军相的选手之一。然而这时黑马来了,我们更不得不提第二天的卢,评审团甚至暗示之所以在公布结果时拖延了时间,并且选出了b二十位选手更多的二十二位晋级者,我想其中之一的原因就是卢在演奏华丽的大波兰舞曲时从椅子上站起来的举动。
一般而言,身t动作的变化会使得节奏改变,然而卢却浑然天成,他自然地就将全身的力气展现在他狂野的琴音上,更不用说他风格的调整了,我们从来没有见过如此透明的选手,先前我们认为是卢风格的音乐,其实也不过是他认为最适合表现萧邦的作法,照理来说,这样的钢琴家是一把双面刃。与能够与钢琴融为一t的沃兹尼亚克遥遥相望的,是纯然掌控着钢琴的卢——我们非常期待第三轮的舞台,这两人将会如何发挥??」
——「回覆:萧邦之鬼和波兰王子的对决??取的真好,不过有谁知道卢为什麽在结果公布後在那边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