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曹操一脸感激涕零之色,谢过童贯,童贯豪爽地拍着曹操肩膀:“小武,日子久了,你便知某家为人。某家统帅西军多年,骄兵悍将无不服气,何也?便是只要汝敢战、能战,吾便肯给你滔天富贵!”
曹操趁他高兴,又以麾下无人为由,将卢俊义六人讨到手里,气得刘延庆白胡子直吹,直骂老曹忘恩负义。韩世忠劝道:“将主也莫生气,他好歹还留了俺韩五给你。”
因这一遭伤亡不小,童贯决定在樊城休整几日,养一养锐气,曹操也正好熟悉手下兵马,他细细了解了一番,陈州兵虽然先溃,但后来倒有一大半人杀了回来,其中更有个都头,阵斩敌将季三思,又有十余个首级的军功,当即提拔在身边重用。
却说汴京城里,赵画家每日写字画画睡妃子,闷了便去宫外寻赵元奴耍子,自然不会如童贯想象中“日夜望我等捷报至”,不过待捷报送到手上,画家看得还是很开心的。
童贯有内宦身份,奏疏可以直接递到皇帝手中,他把奏疏当小说写,画家呢就当纪实文学看,以他的艺术感受能力,瞬间就被童贯营造的悲壮氛围感动,几番泪下,连连呼道:“朕有如此忠臣、猛将,锐卒,何愁天下不安?”
感动之余,只觉创作灵感滂湃于胸,急急令人取来纸笔,把那奏疏又细看几遍,闭目酝酿良久,忽然睁眼,画出一副《童枢密挂帅杀贼图》来,画中童贯披挂金甲、满身带箭,便似个大刺猬般稳稳坐在人立而起的战马上,怒睁双目,手握雕弓,远处一员青面獠牙的贼帅面上中箭,正往马下坠去。
这画儿他一口气画了两天方成,只觉神思枯倦,连忙喝碗参汤去补瞌睡,长睡一日醒来,只觉春风如水,岁月静好,很自然便忘了该发些银钱赏赐那些“猛将锐卒”之事。
倒是没忘了画,用罢膳便着人取来,自己细细观摩一番,赞不绝口,又持笔在画上写下几行瘦金体的字儿。
写得是:宋军西征卷尘沙,汉水东流映晚霞。将士豪情争赴死,护持万里帝王家。
淮西重将聚襄阳
得了樊城在手,宛城留守军马自然不必过多。
童贯遂令个心腹虞侯,领三千人前往镇守,调调了原守将嵩州都监周信,及先前救回的一万余宋军来樊城。
六月二日,宋军聚集八万余众,浩浩荡荡渡过汉水,强攻襄阳。
守城贼兵晓得大军已败,心态惶然,夜夜都有偷跑者,守将抓之不尽。
第四日上午,韩世忠亲执刀盾,先登破城,一举拔之。
襄阳城中五千贼兵,战死五百余,投降一千余,其他均奔散入附近山中,守将倪慑未能脱逃,死于乱军之中。
襄阳此城南极湖湘,北控关洛,乃是楚蜀咽喉之会,自古便为兵家所必争,襄阳一下,南丰、荆南、云安三州,皆呈宋军军锋之下,一时间,群贼震怖。
王庆万万没料到段二兵强马壮,竟然这般快便失了襄樊,只恨得指天画地,把段二大骂,段三娘听说哥哥遭童贯擒了,骂骂咧咧来求王庆出兵相救,却被王庆抢白几句,夫妻二人大打出手,王庆因耽于酒色,战力下滑不少,和老婆只战个手平,各自都带了伤势。
后来还是“金剑先生”李助献策,调拨两路兵马合攻襄阳,一路自房州出发,由都督杜壆[xué]领兵马三万,自西向东来打;一路自荆南出发,由李助侄儿、宣抚使李怀,领了七大战将,起三万荆南兵,由南向北来打,誓要重夺襄阳。
又派飞马传信段五,催他速破西京,威逼汴梁。
童贯这边,自然不知淮西军打算,修整几日,便顾自派遣邓州都监王义为先锋,自领五万人为中军,挥兵杀向房州,欲一举破敌老巢。
在他看来,擒贼先擒王,只要捉了王庆这罪魁祸首,其他州县自然传檄而定。
房州者,古之房陵也,三国时孟达占据上庸三郡,即此地也。
其地西接汉中,东达襄樊,四面为秦岭、武当山、巴山、巫山所环抱,地势险恶,好在有汉水贯穿,连通数条水路,可直抵襄阳。
虽然走水路相对顺畅,但童贯一来没有水军,二来自下游向上游仰渡多有不便,因此还是跋山涉水走了陆路。
这条道路,乃是镶嵌在万山与汉水之间,一面高山巍峨,一面碧水宽阔,道路本身却甚是狭窄,宋军出发不到两日,便与顺着此路而来的杜壆军撞个正着。
两军一番乱战,贼将杜壆使一条丈八蛇矛,匹马纵横,所向无敌,乱军中直杀到先锋王义眼前,一矛将之挑杀,宋军大败,被杜壆一路掩杀。
可怜那山道狭窄,又无处躲让,中军阵势还未展开,便被败下来的前军冲溃,杜壆一路追杀二十里,方才收兵。
这一仗,宋军折损五六千人,童贯丢下漫山遍野死尸,慌慌忙忙退回了襄阳,整顿城防,直待贼兵来打。
其实若论襄阳之形胜,实为天下罕见,天生便是易守难攻之地。
那浩荡汉水,围着襄阳拐了一个大弯,其城北、东、南三面,全为汉水环绕,西面则是重重山岭,东西走向的万山,和南北走向的岘山,共同构筑一个箭头形状,箭尖所指正是襄阳。
因此通往襄阳的陆路只有两条,可视为箭头的两侧外沿:一条便是万山汉水之间,左联上庸之地,一条则是岘山与汉水之间,下达荆湘之地,昔年江东猛虎孙坚攻打襄阳,便是在岘山之下被黄祖乱箭射杀。
却说那杜壆,杀退宋军后,并未如童贯所想,自万山汉水之间小路杀出。而是径自引兵翻越万山,经隆中,绕过岘山,与荆南杀来的李怀军汇合,一同在城东南开阔的滩涂地扎下连营。
淮西两支军马汇合后,士气大振,童贯意欲趁夜劫营,不料贼兵防守森严,只得无功而返。
次日,贼兵出营,就城下列成阵势,几个战将在阵前耀武扬威,来往奔驰,口口声声只搦童贯出城决战。
童贯在城头看见,冷冷笑道:“一干蠢贼,兵法云:十则围之;今观彼数量,不过五六万众,尚无本帅人多,况且本帅又有坚城可凭,他纵骁勇,能奈我何?”
王禀在一旁皱眉道:“枢相之言,虽然大善,但我等为剿贼而来,若是在这里和贼兵僵持久了,余贼四处攻城掠地,朝中岂无异议?”
童贯闻言脸色沉了沉,道:“若这般说,汝必有良策。”
王禀思考一回,道:“以末将之见,还是要与他见几仗,觑个机会,剿灭了这股贼,则淮西贼当难有再支之力。”
童贯点头道:“既然如此,你且引本部人马,去和他见一阵。”
王禀听了苦笑,伸手指着道:“枢密请看,那樊城败逃的縻貹、酆泰两个贼将也在其中,末将只能挡得其中一个,手下却是无人可堪援手。”
童贯道:“非止此二人,那个使蛇矛杀了王义的,亦是勇将……武植,你那几个副将,都甚善战,可为王禀站脚。”
王禀大喜,抱拳道:“若得武将军相助,吾无忧矣。”
老曹回礼笑道:“都是为国家出力,本就不分彼此。”
当下几人各自披挂停当,领了一千军,开城门,就城下列成阵势。
贼将杜壆见宋军出城来,纵马冲至阵前,大喝道:“吾乃楚王麾下都督,‘赛张飞’杜壆,宋军中若有骁勇的,且来厮杀!”
曹操看看此人,黑盔黑甲黑马,满面虬髯,手使蛇矛,倒吸一口,嘱咐众人道:“此人着实不凡,吾等当小心对付。”
卢俊义听了笑道:“小弟正要他不凡,不然杀起来有何趣味?”
当下拍马冲出,大叫道:“认得玉麒麟卢俊义否?”